这日,宁远正在逗弄刚会开口说话的徒孙段和光。
这个名字是他曾祖父段经垣所起,出自《老子》:“塞其兑,闭其门,和其光,同其尘”,寓意是既能蕴含着光耀,也能混同着尘垢,与好坏都能相合,不自立异。
段经垣自从老妻逝世后便心如死灰,颓然遁世;若不是有重孙这个盼头,怕是早就了无生趣,只待等死。
他对重孙的期望就和这个名字一样,不露锋芒,与世无争的过这一生。
但出生在这个大争之世,段经垣的期望注定要落空。
段家如今也是四代同堂了,段经垣老怀大慰,每日含饴弄孙好不快哉。
“师傅!”
段沐风满脸焦急的闯了进来,宁远转头看过去,只见他眉头紧锁,握着剑鞘的手都因为太用力而发白。
“怎么了?”
宁远神念散出,很快就发现了徒弟这样失态的原因。
青州城中一片肃穆寂静,城外已是大军压境,一个身穿蟒缎圆领罗袍的无须白面男人正领着一队归顺朝廷的江湖中人与快剑门弟子对峙。
那白面男人翘起兰花指,让一众下属止住叫骂,“咱家特意至此,还不请宁先生出来一见?”
宁远落到城头,笑道:“我来也,阁下不知如何称呼?”
那白面内侍翻身下马,恭敬道:“见过宁先生,贱名不值一提,恐污了先生尊耳。”
“宁先生,宫中太后有恙,还请先生随我一行,入宫为太后诊治。”
内侍话虽说的好听,但身后大军摆在这里,无疑是有胁迫之意了。
宁远只是笑笑,“若我不去,你可是要下令让大军攻城?”
那内侍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宁先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宁远摇摇头,眼中尽是漠然,“道德绑架这一招对我没用,我也把话放在这儿,若是你们敢攻城尽管试试,我言尽于此,也请你仔细斟酌一番。”
说罢,城外林中飞起无数鸟儿在众军士上方盘旋。宁远早就有所准备,三月前昆仑派被围困,损失惨重,残存的门人弟子都躲到山中以天险抵御军队,很是狼狈。
攻下昆仑派驻地后,玄火秘经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赏赐给有功之臣的彩头,引得不少散人趋之若鹜。
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粉尘纷扬落下,军队中有人打了个喷嚏,眼前一晃差点站不住脚。
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引起注意,那内侍听闻宁远如此说,脸上当即就挂不住了,可想起辛国师的告诫,便强行按耐住心中怒火,继续好言相劝。
可宁远不想理会他了,转身回了快剑门。
这内侍虽说品级不高,可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在皇宫大内中行走的人,一向只有别人讨好他们的,那些大臣们便是心中不喜也会笑脸相迎,唯恐得罪了这些心胸狭窄的内侍。
当即便心中窝火,大发雷霆,“岂有此理!周将军,还不快下令攻城!”
那领军将领虽担心这些被委派来监军的内侍给自己穿小鞋,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王公公,眼下已近酉时,这天色快要暗了。士兵们日夜兼程已是疲累不堪,若此时攻城,恐怕会适得其反。”
那内侍王公公正在气头上,闻言不分青红皂白将人训斥了一通,这才悻悻然回了大营。
城中宁远先是让段沐风将府衙看好,以免有人里应外合功亏一篑,随后便回了小楼中睡大觉去了。
隔天一早,守城弟子正忧心忡忡的盯着军营,却直到日上三竿也没发现有什么动静。当即心中生疑,报于段沐风知道。
段沐风骑上巨鸟出城探查,却见营中一片萧索,只有寥寥数人在帐中奔走。
凑近一看,昨日还好好的士兵今天却是脸色蜡黄,瘫倒在地上无力的呻吟。
段沐风立刻回转,下令不得和城外士兵有任何接触,自己则匆匆往小楼而来。
宁远悠然转醒,见段沐风一脸急切的上门也不废话,“无妨,不是什么大症候,只要他们撤出青州,三两日便可痊愈。”
“你让人写些书信撒出去,将事情原委告诉他们,若是再有下次,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段沐风心中大石落地,忙依言写了书信绑在箭矢上射了过去。
大军果然强撑着当天就撤离了。
经此一事,宁远的形象变得诡谲起来,能施瘟散病,这手段已是超出想象了。
不过从今往后宁远的名字也带上了一股莫名的威慑力,那些军士一离开青州城,症状果真有了好转,对宁远是又敬又畏,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空前浩大的信仰愿力汇聚在宁远身上,一众面相都快要吃撑了。
海量神力发散出去,在青州城周围构建起一个立体防御网,只待宁远一个念头,便能掀起一场瘟疫浩劫。
随着战况愈发激烈,无数流民拖家带口的往唯一一个没被波及的青州迁徙。段沐风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大量流民聚集难免会生出争抢之事,还有人不愿意以工代赈换取粮食,只在嘴上叫着段沐风假仁假义,想裹挟流民逼迫段沐风给他们更好的待遇。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