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熄了争夺夸耀之心,只当走个过场。
玄奘年岁尚轻,轮到他上前试宝时,已是过了好一阵子。
玄奘将袈裟抖开披在身上,只见吉光灼灼,上首缀着的诸般宝珠熠然生光。又伸手取那九环锡杖,杖上九枚金环齐齐作响,声音如金玉相击,清越锵喤。
太宗见了大喜过望,遂命光禄寺大排素宴,又令礼部赐下大阐官爵,着玄奘为大相国寺住持。
“实不相瞒,朕今大开善教,广种福田,只为寻一有德行高僧主持法会。如今得大师之助,定下阇黎班首之位,却也不好白得这两样宝贝。”
太宗道:“朕买你这两件宝物,赐他受用如何?”
赤脚僧连连摆手道:“贫僧有言在前,自是不要钱,愿送与他结个善缘。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若有违此言,岂不是破了口戒?”
“且今见陛下明德止善,敬我佛门,修建佛事宣扬佛法,理当奉上。”
太宗见他这等诚恳,更感心喜,忙道:“大师果真不凡,既如此,何不与诸位高僧共襄此事?也好全了这段善缘。”
赤脚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众人拥着玄奘上了高台禅座,玄奘捡了楞严经、妙法莲华经、佛说无量寿经、佛说阿弥陀经等宣讲。那华严大师见玄奘将诸多经典信手拈来,又听玄奘言之有物,并非一味照本宣科,不由连连点头,心中暗赞。
众僧见此情景也是叹服。
玄奘宣讲佛法,众人都凝神静听,却不想那赤脚僧忽的近前来,拍着宝台高叫道:“玄奘,你只会谈小乘教法,可会谈大乘么?”
玄奘闻言,心道来了,起身下台来,对这赤脚僧行礼道:“老师父,弟子失礼,还请勿怪。见前的僧众都讲的是小乘教法,却不知大乘教法如何?”
赤脚僧道:“你这小乘教法,只可浑俗和光而已;我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太宗与诸人忽见这水陆大会又生波折,正要拿那赤脚僧问罪,却被玄奘止住。
只见玄奘正色问道:“却不知这大乘佛法,又要往何处求?”
赤脚僧拍掌笑道:“正是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这大乘佛法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若想求取,必得遣大慈大悲大行大愿之辈西行,历重重苦难方可得。”
此一劫佛门大兴,却正是应在这西游一事上。
“贫僧不才,愿上西天求取真经,渡化众生向善,脱离是非恶业。”
“大善。”
赤脚僧将身一纵,携了木吒,飞上高台,遂踏祥云,端坐莲台。只见瑞霭散缤纷,祥光护法身。九霄华汉里,现出手托净瓶杨柳的救苦救难菩萨身。
满寺中僧尼道俗,士人商贾,无不拜祷道:“南无观世音菩萨。”
观音菩萨道:“你可知往西天取经,需经九九八十一难,程途十万八千里。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性命。远不及做这檀首住持,享人间富贵来的容易。”
玄奘道:“贫僧愿发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
两位菩萨一答一对,十分相得,那惠岸行者木吒暗道:“施安乐菩萨这话倒巧,尊者本就救度地府冤魂,便是堕入地狱,却也无甚大事。大不了如地藏菩萨一般,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总归不会身陨道消。”
他心通触动神识灵觉,两位菩萨瞥了木吒一眼,唬的惠岸行者忙低头收束念头。
观音菩萨颔首道:“大善,此去渺渺茫茫,吉凶难定,万望珍重。”
说罢祥云渐远,霎时间不见了踪影。
这边太宗选了堪宜出行远路的良辰吉日,写了取经文牒,用了唐皇宝印,唤来两个挑货的长随并几匹良驹,充当远行脚力。
玄奘领了度牒文书,却辞了随从马匹,只背着个书箱便上路了。
出了长安城,玄奘埋头赶路,至晚便到法门寺。寺中住持见了度牒上阇黎班首名号并唐王宝印,自然知晓来人身份,先前周遭高僧皆入大相国寺与会,观音菩萨临凡选那取经人之事早就传遍了,哪里敢怠慢,忙领寺中僧众五百余人亲迎,将玄奘接至里面相见献茶。
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
众僧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难处。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过,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玄奘只道此愿不改,誓要求得真经方罢。
众僧闻得此言,夸赞不尽,又是一番求教探问,及至三更天,方才入榻安寝。
晨起又是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有僧人起来,奉上茶水早斋,玄奘用了素斋,整顿了行李,复又前行。
正值秋高气爽,水边香蒲成片,雁兔栖止,颇有野趣。
玄奘一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大半月的功夫便至河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出离此处,便不再是大唐辖地,难寻宿处。
玄奘不愿惊动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众,趁早迎着清霜,披着明月出城。行有数十里远,见一山岭,岭上树木葱郁茂盛,高下疏密有致,难寻行路。
正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