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精彩纷呈,那边也不遑多让。
玄奘自鹰愁涧收了白龙马,又投西而去。此去行有两月太平之路,路上遇的都是些狼虫虎豹。正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入目尽是新新柳色,好不怡人。
一路赏玩春色,又至太阳西坠。却见前面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竟是间好大的寺院。
行者见了不由喜道:“师傅且看,前面有个落脚之处,今晚不必风餐露宿了耶。”
玄奘见了心中一动,纵开龙马,径奔前来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
这寺院甚是堂皇壮阔,门前两路松篁,无年无纪自清幽;一林桧柏,有色有颜随傲丽。放眼又见那钟鼓楼高,浮屠塔峻,门头匾额上书‘观音禅院’。
行者上前叫门,那知客僧见了这毛脸雷公嘴的行者唬了一跳,壮着胆喝道:“你这厮是哪里来的妖怪?怎敢擅闯佛门清净地,就不怕菩萨怪罪不成。”
行者听了暗怒,灵台心灯华光一闪,将这怒意化去七八分。饶是如此,行者却也不曾给好脸色,龇牙咧嘴作恐吓状,唬得那知客僧面色发白,两脚站站几欲软倒。
还是玄奘上前道明来意,自言是从东土大唐而来的僧人,至此天色将晚,欲投宿宝刹一宿。
说罢,从袖中取来度牒文书呈上。
那知客僧慌忙接过,把门一关自去报与长老住持。
见行者面有悻然之色,玄奘安抚道:“很不必为此动性,那知客僧人年轻不经事,修行不足才至如此,非是有心轻慢之故。”
行者唱喏道:“师傅且放安心,我自不会与他计较。”
稍候片刻,便有一老僧被搀扶来迎,这老僧头戴一顶毗卢方帽,上首嵌着的猫睛石绚丽夺目;身穿一领锦绒褊衫,翡翠毛的金边流光溢彩。
玄奘施礼迎接道:“老住持,弟子拜揖。”
那老僧还了礼,又各叙坐,这才道:“适间弟子们说,有个东土唐朝来的高僧登门拜谒,我这才出来相见。”
玄奘道:“劳动住持大驾,实在惭愧。”
老僧回道:“不敢!不敢!”又问:“却不知东土到此,有多少路程?”
玄奘道:“出长安边界,有五千余里;过两界山,收了两个弟子,一路来,行过西番哈咇国,经两个月,又有五六千里,才到了此处。”
老僧听得咋舌不已,“也有万里之遥了。想我虚度一生,这二百七十载连山门也不曾出去,真可谓坐井观天,樗朽之辈。”
玄奘忙调开话头,笑道:“这等寿数人间罕有,老住持必是诚心修行,这才享这等福分。”
这话说的老僧心中熨帖,连连使人献茶,又安排斋饭。
少顷便有一个小沙弥端出个羊脂玉的盘儿,上有三个法蓝镶金的茶钟;又一沙弥,提一把白铜壶儿,斟了三杯香茶。真个是色欺榴蕊艳,味胜桂花香。
玄奘见了,夸道:“好茶!好物件!真是美食美器相得益彰!”
那老僧难掩得色:“言重了。大师出身天朝上国,广览奇珍,似这般器物又何足挂齿?大师自上邦来,可有什么宝贝,与我等一观?”
玄奘笑道:“东土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宝贝甚多;只贫僧远游只为求取真经,却无甚珍物傍身,只得扫了老住持雅兴。”
那老和尚也是一时起了卖弄之意,便叫人开了库房,将自己所有的袈裟一件件抖开挂起,请玄奘师徒观看。果然是满堂绮绣,四壁绫罗!都是些穿花纳锦,刺绣销金之物!
他这般卖弄倒惹的行者不喜,想当年他大闹天宫的时候,那些珍玩宝贝不知道在他手下毁了多少,便是天女织就的云绡纱绸也只当寻常。
刚要出言讥笑揶揄,却被玄奘使个眼神止住。
玄奘一一看过,只道皆是珍品,不吝赞美之言。
如此自是哄得众僧面上有光,更是殷勤招待。
好半晌,那饭头僧人过来知会斋饭已备,众僧这才罢手,备下一间静室请玄奘师徒用饭。
行者见房中再无他人,这才道:“师傅怎的容那老和尚显摆?我见包袱中有一锦斓袈裟,乃是天上地下难有的奇珍,怎的不取来让这群鼠目寸光之辈见识见识?”
玄奘挟了一筷子豆腐,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人生在世,却贵在难得糊涂四字上,何必较真?免得两厢皆难看。”
“况且这珍奇玩好之物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祸害。只有避祸的,怎有惹祸的?又何故要兴这意气之争?不如一早绝了祸因,岂不妙哉。”
行者受教不提。
众僧在东土来的高僧面前得了面子,自是心满意足,连将前面禅堂扫净,取两张藤床,安设铺盖,请师徒二人安歇;又教安排明早斋饭送行,遂而各散。
玄奘师徒安歇已定,二人都非是凡俗,虽然安歇,只是存神打坐,并未睡死。
那行者忽的睁眼,目中射出两道精光,却是在兜率宫八卦炉中炼就得一双火眼金睛。你道如何,却是行者觉出一道冲天妖气近来,心道此处乃是佛门禅院,怎的有妖精擅闯?
却是这观音院正南二十里远近,有座黑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