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千秋世代都是棺材匠,不只打造石棺,平时也会做一些墓室中要用的墓砖和石画。
上等的石料不好开采,棺材匠们为了省事省钱,都会直接盗掘秦以前的无主古墓。
直接取出里面的石棺墓砖,重新打磨切割,去掉前代墓主的姓氏名讳,二次上市,也算是废物利用了,非常合算。
既然樊千秋的祖父也是棺匠,那么去盗掘古墓自然不像编造出来的谎言,反而是做好本职工作。
至于在古墓中发现帛书就更常见了,孔府夹墙都能刨出大量的古书,古墓出书也很正常。
而邹衍作为阴阳家的创始人,开了阴阳灾异之学的滥觞,从他留下的帛书中学到调动“天罚”的秘术也能说得通。
在这三个细节的联合发力下,简丰等人越听越觉得没有可疑之处。
擅长操弄人心的樊千秋此时却故意卖了个关子停下了,引来众人一阵不满的叹声。
此情此景,陈安君发出了一声嗤笑,说道:“你快些说,莫要绕弯子了,简社尉他们都已经等不及了。”
“这帛书上写了字又画了图,家祖稍通文墨,看出其中的门道,便将其带回家,当做传家宝……”
“不瞒诸位说,家祖在二十年前曾经用过一次,祷告上天,引天罚惩治大昌里一個挂羊头卖狗肉的无德屠户!”
“你们猜猜如何?”樊千秋又非常恰到好处地卖了个关子,启发式教学最能让人记忆犹新了,所以得诱导啊。
“难……难不成是成了?”淳于赘倒心思纯良,立刻帮樊千秋问出关键。
“那自然是成了,祷告三日之后,这屠户竟然在打水的时候,掉入了水井,淹死了。”樊千秋似不服气地说道。
“啊——原来如此!”简丰一声长长的叹气后,其余的人又跟着议论了起来,此时,还差最后的一点点火候。
“朱示人,你自幼年就生长在大昌里,以前又开过饭肆,想来也还记得此事吧?”樊千秋指着庶房朱示人问道。
“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情,当年家父常与他买羊肉,便总说这狗肉有膻味……”朱示人慢慢地回忆起往事。
“我当然常要帮家父跑腿脚,时不时便要上门去买肉,后来此人确实跌在井里死了。”朱示人一拍案面说道。
樊千秋自然没有与朱示人串通过此事,因为他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大昌里确实有一个落水而死的不良卖肉屠户。
他只是说了半个谎话,再把这半个谎话拼接到了一件真实的事情上,加上年代久远,自然就更加真假难辨了。
朱示人的话说完之后,其余人终于没有疑问了,整个正堂静了下来,所有人用一种更敬畏的眼光看向樊千秋。
“家祖虽是为民除害,也深知此法过于险恶,还需要折损祷告之人的阳寿,便将帛书藏了起来,再未用过……”
“这帛书传给了家父,家父又传给了我,我本也不想用此法,可为了城东八乡的乡梓,只能冒险试一试了。”
樊千秋说罢又是连声轻叹,引得堂中之人眼中的恐惧变成了敬畏,淳于赘更毛遂自荐,想要代樊千秋行用此法。
“罢了,我乃万永社社令,此事当由我来承受,尔等不要争抢了!”樊千秋大手一挥,拒绝了旁人的好意。
“社令高义!”其他人再一次齐声赞颂道,仍然只有陈家阿嫂似笑非笑,先前的惊慌失措倒是已经消散了。
“这向天请调天罚的事情,实在过于诡异了,尔等切记莫要往外说,我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也是灾祸之事。”
“另外,若是走漏了出去,恐怕也会引来上天的怒火,到时候说不定亦会降灾于我等及亲眷,亦是不妙。”
樊千秋说完两句半是提示,半是恐吓的话之后,简丰等人的脸色立刻一凛,一个一个就跟着摆手加赌咒,纷纷表示绝不会将此事走漏出去。
在樊千秋这一番熟练的连蒙带骗之下,堂中的人心总算安定了,也可开始这“天罚五步曲”的第一步了。
“好了,这祷告引天罚之事还远着,我等暂时也不需要担心,今日先来议一议,如何让田家惹祸无德。”
“诺!”众人答道。
“我之前的日子里,查到过一件事情,这丞相有个嫡子,名为田恬,最为好色,尔等可曾听说过这件事情?”樊千秋问道。
“倒是听说过。”李不敬连忙答道,“此子五短身材,听说和丞相长得极像,平日最喜在昌院里行走快活,只是不怎么中用。”
“嗯?此事在这长安城传得广吗?”樊千秋很有兴趣地问道,他并未查得太仔细,但史书上也有类似的记载。
“不能说是人尽皆知,但是娼院子弟、私社子弟和豪猾上户的子弟门客,对此事都略知一二,不算秘辛。”
历史上,田蚡死后第四年,田恬竟穿着暴露的短衣出入宫禁,皇帝震怒,削去了他的爵位,田家彻底失势。
到底是穿着短衣出入宫禁,还是在宫禁被发现时正穿着短衣,史书上含糊其辞,未留下任何可推敲的细节。
樊千秋有充足的理由推测,这田恬恐怕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胆大妄为地把自己采花的手伸到宫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