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镇上卖鸡蛋的年轻人就问旁边买菜的老大娘:“瞧着年轻轻的,咋看着疯疯癫癫的呢?”
老太太整理着包菜,歪过头跟年轻人搭话:“也是个可怜人,她娘家是乡下的,为了供男人读书,还在严打那几年就开始偷摸做生意。
人家那生意,做得可比咱这小生意大多了,后来啊,也挣了些钱,就在这镇上盖了房子。
她那男人也是个能干的,考上大学,前年分配到咱们县医院当医生。
两口子结婚快十年了,好不容易有了个娃,结果,心心念念的娃,生下来不到一小时就没了,还是个儿子,这哪儿能受得了!”
老太太指了指脑袋:“周三妹非说她儿子是活的,是被人偷了,天天这么想,那脑子就出了毛病。
她男人受不了,也没空管她,就把她送回镇上,让她婆婆看着!”
卖鸡蛋的年轻人听得有意思:“周三妹那孩子真没了?”
“嗯,”老太太瞥了眼不远处晃晃悠悠的周三妹:“听说,她早年累很了,身体不大好,早些年干活流了一个。
这一个也是胎里没看出来,生下来没到一小时就没了。
她呀,脑子是真有病,你说,她男人一个医生,自己媳妇生的娃是死的还是活的,他能不清楚?”
“也是!”年轻人点头:“哎,大娘,你说,周三妹,疯成这样,她男人还要她不?”
年轻人说着,还把自己刚买来的热馒头,掰了半个给老太太。
今儿天冷,摆摊的人少,赶集的人也不多。
老太太一大早就赶着来买菜,手脚都快冻僵了,也舍不得买口吃的,年轻人给的热馒头,她谢过之后,就开始跟年轻人扯八卦。
“那肯定不能要了!”老太太啃了口馒头,四下扫一眼,小声跟年轻人讲:“我也就是跟你讲,你可别告诉别人。
我有个妹子就是他们村的,周三妹那男人打一开始就看不上周三妹,只不过那会儿,男人要读书,家里老娘又身体不好。
没法子,就娶了周三妹过门,这不是有个女人支撑家里,他就好安心读书么。
他在外头读书五六年,来信就是问周三妹要钱,连他娘 肠子烂了,做啥那大手术,人家都没回来。
村里人都说,他们苏家是把人周三妹当老黄牛使,等哪天,这老黄牛不得用了,那肯定还得杀了牛卖肉呢!”
村里人是没文化,但眼睛又不瞎。
苏家后生除了要钱,家不回信不捎的,就这样的男人,也就是周三妹那傻妮子才会相信,男人发达了还会跟她好好过日子。
早八百年前,就有人说,苏家后生出息了,会娶有钱人家的闺女做媳妇,周三妹早晚得下堂。
苏婆子还跟人吵嘴:“我儿子儿媳妇好好的,就是被你们这些长舌妇,一天到晚说长道短的挑拨,哪天我儿子跟儿媳真过不好,我挨家挨户撕了你们的嘴!”
老太太突然朝年轻人一努嘴:“喏,那就是周三妹的婆婆苏婆子!”
年轻人顺着方向望过去,就看到一个身形瘦削,不过精神极好,穿戴干净整洁的老太太,扯着周三妹往回走。
周三妹鞋子掉了一只,苏婆子也没顾上,就扯着她往家里去。
路过摊位前,年轻人还听到苏婆子在嘀咕:“都说娃没了娃没了,你咋就是不信?云升是医生,自己儿子是死是活,他心里还能没个数!
三妹啊,你听妈的,你还年轻,回头跟云升再生一个就是了!”
周三妹双眼茫然,嘴里一直嘟囔:“没有,我儿子好好的,他是被人抱走的,我亲眼看见了!”
“你看见啥了?”苏婆子来气了:“你那会儿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你能看到个啥!
三妹啊,算我求求你,你别再折腾了行不行,不就是个孩子吗,搁早几年灾年,谁家还没死几个孩子呢!
听话,跟妈好好回去,哎哟,我这一把年纪了,没享半点媳妇的福,还得倒过来伺候你,也是我该着你的,我这命哦!”
婆媳俩渐渐走远,年轻人收回目光,继续叫卖鸡蛋。
入冬之后的海城,没像京城那样下雪,天色阴沉沉的,空气有些湿冷。
在这样湿冷的空气里,林丽萍心情难得很好,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外孙,见着院里的人都跟人打招呼。
瞧见张霞妈还顺嘴问了一句:“小霞妈,你家小霞这结婚,也有大半年了吧,咋肚子还没点动静?”
张霞妈一脸讥笑:“我闺女是正正经经相看结婚的,跟那些偷汉子的可不一样,那偷的能不快么,谁知道啥时候就落的种!”
林丽萍脸一下就垮了:“张霞妈,事儿都过这么久了,你闺女也嫁人了,还说这个有啥意思!”
“我就觉得有意思!”张霞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见过偷人的,没见过偷人家快结婚的新郎官,还他妈在人家新房里瞎混的。
偷人偷的野种提前出世,还好意思抱着满大街炫耀,生怕人家不知道那是偷人来的,我也是头回见,现在改革开放,风气也开放了,啥时候偷人都能这么没脸没皮了!”
张霞妈夹枪带棒一顿损,把林丽萍得了外孙那点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