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琉璃哑然,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会说话哄人开心,她一时被逗笑了,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等她把无心抱到了忘忧大师身边时,无心仍然不愿松手。
“观音姐姐,你要走了吗?”他不舍得问道。
刚才忘忧大师给他上药的时候他一直很坚强,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声痛呼,现在却又泪眼汪汪,拉着萧琉璃的袖子不肯让她走。
萧琉璃无奈,却并不生气,无心这个动作让她想到了萧羽,每次她离开天启的时候,萧羽也是这样,拉着她的袖子,泪眼汪汪地说,
“皇姑姑,一定要走吗?不走不可以吗?或者,把我一起带走好不好?”
好像想变成一个小挂件,去哪儿都跟着她。
想到这里,萧琉璃的目光柔软下来,她轻轻摸了摸无心的头,“姐姐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之后一有时间就来看你,好不好?”
无心虽然心中不舍,却还是很乖的松开了手,点头应下。
但萧琉璃走出房间时,他却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其实无心并不想说好,他更想拉着观音姐姐的手死活不放开,他害怕她像父亲和母亲一样,一旦离去就不会再回来。
但他更害怕这样做观音姐姐会生气,会不喜欢他。
受过伤害的孩子总会变的更加敏感脆弱,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就再度被抛弃。
直到萧琉璃的背影彻底消失,无心才缩回了被子里,他紧紧团住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就好像自己没有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一样。
无心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观音姐姐说了会来看我的……一定会来的……一定会……”
他一遍又一遍的低声念道,然后在疲惫和期待中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了萧琉璃。
是个难得的好梦,无心在睡梦中扬起微笑。
这是自他失去父母后,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萧琉璃出门的时候,忘忧大师正站在门口等她,她轻轻合上房门,和忘忧大师一起走在寒水寺的小道上。
忘忧大师先开口,和蔼地问道,“公主觉得这孩子如何?”
萧琉璃边走边转动着扳指,她过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是个可怜的好孩子。”
忘忧大师彷佛松了一口气,神色平和,“公主也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就再好不过了。”
有萧琉璃的这句话在,起码北离皇室这边就不会再对这个孩子施压了。
毕竟大长公主都说了无心是个好孩子,怎么,你敢不听大长公主的话,你当你是萧若瑾吗?
哦,萧若瑾也得听话,那你是谁都没用了。
是的,自魔教东征一战被七杀剑主一剑告终后,萧若瑾彻底怂了,对萧琉璃恢复了太安帝在世时的状态。
不能说是言听计从,也能称得上马首是瞻。
而在江湖上,多少会有人看在琉璃城的面子上,放弃上门除魔卫道的。
仿佛是猜到了忘忧大师在想什么,萧琉璃继续说道,“忘忧大师也辛苦了,本宫以后每年会抽出些时间,登门拜访,和大师辩经。”
萧琉璃神色淡然却笃定,“相信天下没有人会不长眼,跑到本宫辩经的地方来撒野。”
忘忧大师向向萧琉璃深深行礼,“多谢大长公主慈悲。”
萧琉璃摆了摆手,“本宫可说不上慈悲,不过是为了北离罢了。”
无心总是要回天外天的,一个亲近北离的天外天宗主,和一个厌恨北离的宗主,是完全两码事。
既然决定了不杀他,那就一定要把价值最大化。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间无完人。”忘忧大师答道,“大长公主为了北离,何尝不是大慈悲!”
自此以后,每年萧琉璃都从青城山下来,都会顺道去一趟寒水寺,与忘忧大师礼佛辩经,也来看看无心近况如何。
有萧琉璃的威慑,朝廷果然没有对寒水寺和无心采取任何措施,哪怕偶尔宫中来人,也是打着修缮佛寺捐功德钱的名号,呆一会就走。
一般来的还是和萧琉璃关系较好的瑾仙,萧若瑾好像恨不得在脸上写:我没敌意,别针对我几个大字。
哦,他早就没脸了,那没事了。
而江湖上也少有人来找麻烦,起码在萧琉璃去礼佛的前后几个月,寒水寺附近是见不到半个江湖人的,大家也害怕下一秒七杀剑主的剑就给自己来了个透心凉。
八年一晃而过,无心早已习惯了每年的那一天,他的观音姐姐会来到寒水寺,住上一个星期,然后再度离去。
每年快到她要来的日子,他就开始感到幸福,时间越贴近,他就会感到越幸福。
到了那一天,无心就开始坐立不安,天不亮就会下山,站在山脚下遥遥望着那条路,直到看见她的马车行驶过来,看见她推开车门露出那张明媚动人的脸,然后,剧烈的幸福感就会填满他的心。
这是一年中他最幸福的一刻,哪怕为了这一刻的幸福,他要等上足足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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