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县城郊的坂坡密林里,数名斥侯踩过残雪未消的枯草,奔向隐匿在松林间的军队。
“将军!有一队朝廷官兵往清平县方向来了!”
留守此处待命的崇州小将闻声大喜:“打的可是魏字旗?”
斥侯答:“未见魏字旗,打的是蓟州旗。”
小将面上的神情一时有些捉摸不定,又问:“领兵者是何人?”
“一老将和一年轻将领。”
小将嘀咕:“难不成是魏宣和贺敬元一起来了?”
底下的人问他:“将军,那咱们还伏击那些围在清平县外的反民吗?”
小将摇头:“蓟州府兵都来了,让咱们的人带领反民继续闹事就是,最好是杀进县城去,这样一来,不管蓟州那边来的是何人,这支军队都只能跟反民交手了。”
造反的县民一旦入城,城内百姓的伤亡越惨,能安到魏党头上的罪名就越多。
他们世子原本的计划就是扣下清平县征上的军粮,以魏宣的脾性,必然暴跳如雷,亲自带军队过来征粮,遇上愤怒正达顶点的造反县民,两个炮仗一对上,不愁打不起来。
朝廷强行征粮逼反一个县,军队屠了手无寸铁的县民这一消息传出去,必然会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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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口现下的情况实在是算不得乐观。
清平县只是一小县城,城防军事压根就没被重视过,就连那夯土垒成的城墙都低矮得过分,除了个光秃秃的门楼,瓮城、箭楼、马面墙这些一概没有。
王捕头事先得了消息,带着手底下一班衙役关上了城门,又零星找了些弓箭架到城门上方的瞭口,但看上去还是稀拉得可怜,人头甚至填不满城墙。
让一群捕快来干守城门的活儿,本身就够离谱的了。
也是清平县并无屯兵,几十年来除了盗匪,从没经历过战火的缘故。
被挡在城楼下方的那些农人,一眼瞧去乌麻麻一片,每个人手上都举着锄头钉耙,脸上不复从前的憨厚,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像是恨不能生啖了站在城楼上的这些捕快。
莫说城楼上那些年轻捕快,便是王捕头瞧着,心中都阵阵发怵,这聚集起来的数千农人,真要进城,这小小一门楼又挡得住什么?
眼下王捕头只能寄望于蓟州府那边听到了风声,赶紧派军队过来。
他记着樊长玉转告的话,在瞭口看着底下的百姓们好言相劝:“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莫要一时糊涂,犯下这等诛九族的大罪!”
跟着走到这里的农人大多还是怕城楼上那些弓箭,没敢逼上前,虽说他们人多势众,可谁也不想当那最先去送死的。
人人都知晓造反是个什么罪名,自个儿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听旁人这样劝诫又是一回事。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一辈子守着田地过活的,连清平县都没出过,只知道天底下最大的是官是皇帝,而清平县最大的官是县令。
得罪了县令,会挨板子下大狱;得罪了皇帝,九族内的亲眷全都得送上断头台。
平日里就连见到这些捕快,心中都惧怕得紧,眼下一听王捕头这么说,心中难免戚戚。
带头的人见状,眼神一厉,冲着城墙上的王捕头骂道:“你们这些狗官耀武扬威的时候,我们这些庄稼汉就是被你们呼来喝去的贱民,大家伙儿被逼得没活路了,又是乡亲们了?呸!老子担不起你这条县令走狗的一声乡亲!诛九族?咱们谷种都没了,用不着皇帝来诛我们九族,我们就先饿死了!左右是一死,还不如进城抢了盘缠去投靠崇州反王,尚还有一条活路!”
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农人一听他这番话,眼神也纷纷坚定了起来,大喊:“官府不给俺们活路!俺们自个儿奔一条活路出来!”
带头的人高举手中农具:“让狗县令出来送死!”
他身后的农人们也跟着大喊:“让狗县令出来受死!”
王捕头眼见局势控制不住,忙道:“乡亲们稍安勿躁,这谷种……会还给大家的,大家都各自回家去,这造反一事,官府也不会再追究。”
带头的人冷笑:“大伙儿瞧见了没,咱们没反的时候,这群狗官不把咱们的命当回事,打死了人也要抢谷种。咱们一反,他们就要把谷种还回来了!咱们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只是因着咱们好欺负罢了!”
这番话说得一众农人心中更加愤愤。
带头者趁势道:“咱们不能退!咱们一退,就又轮到这群狗官耀武扬威了!这城里的富户们,哪个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往日咱们进城赶个集,那些人瞧见咱们就跟瞧见了脏东西一样!杀进城去!屠狗官,抢金银,把从前受的气都找回来!”
他给了身后几个人一个眼神,那些人会意也跟着叫嚷起来:
“就是!咱们又不是天生贱种,咱们只是比不得城里这些人会投胎而已!”
“乡亲们莫要被这县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