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软广的成功威力有多大,它让量贩爆满了一整下午,货从仓库一箱一箱搬出来,陆训何震朔两个人负责上货,都接不上大家抢购的速度,几乎拆箱就抢空,拆箱就抢空。
到晚上七点多大家都回家吃饭了,附近街边店除了饭馆都关门了,店里才慢慢空下来。
当然,软广太成功了,也让大家忽视了故事本身,都是到量贩抢便宜碗,不锈钢盆和拖把的,有些抢到不想走,注意到福利区几个大字,围过去又一阵抢,一个下午,大家都在高兴兴奋自己抢来的战利品,完全没人讨论议论陆金巧和她婆婆的事。
一直到晚上各家各户吃晚饭,许多人家把今天新抢到的碗筷,不锈钢盆当菜盆端上桌,家里有人注意到桌上的新碗新筷子随口问了一嘴,大家才想起来她们今天看了多精彩的曲艺表演,还有那个小品。
饭桌上大家就在说了:“那个原来的供销大楼不是关了?现在改成量贩小商城,弄得老漂亮了,里面的东西又多又好还便宜。”
“听说新老板很有钱,这不止东西便宜,老板还请包了曲艺团做表演呢!”
家里人顿时来兴趣:“曲艺表演?好看吗?”
说话的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在这时一顿,忽地又一笑:
“那可相当精彩,今天第一天彩排,唱了《半把剪刀》,还有小品《嫁人的金巧和她爱听墙角的恶婆婆》。”
就和黎菁想的那样,今天去看曲艺表演的大都是些女人,她们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婆媳关系问题。
看着台上的金巧,她们全都想到了自己曾经受气甚至现在还在受气的儿媳妇角色。
那年轻的小媳妇儿提起这个小品名字,小品故事,就有些意味深长,义愤填膺了。
年长一些的,有些家里婆婆早不在世的,想起以前的憋屈,她们依然气不打一处来,找不到发泄对象,她们矛头直对准家里和金巧那不作为的男人一样的丈夫。
谢娟丽今年四十五岁,她也是今天去看了曲艺团表演,看了小品的人,她更是现场里最能感同身受小品里金巧的人。
准确说来,她比小品里的金巧还要苦。
她除了新婚当晚也被婆婆趴门外偷听墙角,第二天还一大早被叫起来给全家烧饭,之后时不时的,她和男人的床上还会躺下一个赶都赶不走婆婆。
一直到她生的孩子懂事了,会好奇问为什么奶奶会和他们一起睡,还会拿到外面说,她那个恶心死人的婆婆才和他们的床分开。
现在她四十五岁,儿子结婚了,生下的孙子都一岁大了,那恶心死人的婆婆在前些年生病已经没了,她和丈夫也早早分了房睡,她想起这个事依然如鲠在喉,恶心得饭卡胃。
听到丈夫在那儿问起新碗新筷的事,她突然想起下午的金巧,想起金巧那个同样不作为只知道糊弄的丈夫,她再看着丈夫那张树皮脸,顿时饭都吃不下了。
原来她顾忌着新婚的儿媳妇,小孙子还忍,这
次实在忍不下去,当着儿子媳妇的面,她脸色难看的抬手抢了丈夫手里的碗筷:
“吃什么吃?碗筷我买回来的,饭是我烧的,要吃找你那死鬼老娘去!”
谢娟丽和丈夫感情不和,在这个家不算什么秘密,只是平时一个忍,一个避,井水不犯河水,谢娟丽突然闹出来,家里人都懵了懵,丈夫更是恼得胀红一张脸骂:
“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天天这么神神叨叨的,我哪儿惹你了?你到底想怎么着?日子过不过了?”
不过了!
谢娟丽脑子里冲出这三个字。
但她隐忍了一辈子,在儿子担心的眼里,儿媳妇一副婆婆又发神经了的神情里,她这几个到底没能说出来。
她放下碗筷回了屋,坐在十来平窄小安静的屋子里,看着光秃秃的墙面,她再次想起小品里的金巧。
小品里的金巧比她胆子大,比她更敢做敢当,她会不顾丈夫阻拦,当众把听墙角的婆婆抓现行,用尽各种让寡婆婆羞死人的话开刺。
丈夫和稀泥,让她摔碗,她真的敢摔。
不像她,她当年是从乡下嫁到城里的媳妇,娘家弱势,丈夫不作为,还心疼孝顺自己的寡母,明明知道那情况不对,他都一个屁不放,还让她帮忙掩盖这样的丑事,而她呢,因为没有倚仗依靠,全都忍了。
这些年她没有一天松快过,好不容易熬死了婆婆,还得和她早就厌恶透了的丈夫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她曾经想过离婚,但这个年头离婚不好听,尤其是他们这一把年纪,更容易引起大家议论,她不为自己考虑,儿子孙子还要出门呢。
谢娟丽心里对自己突然生出一股痛恨,她这一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忍忍忍,当忍者乌龟。
哪里像小品里的金巧啊,她敢怼婆婆,骂丈夫。
谢娟丽想着,突然想起她下午收到的宣传单,宣传单上有金巧要离婚的小品,也不知道她最后离成了没有。
要是能离了就好了,她是过来人,太知道有那种奇葩婆婆的苦了,这个小品她还得继续去看,她得去支持金巧,不止她要去,她还得多找些人去支持她。
她活不出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