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珠目光忽然变得悲戚,她深吸口气,垂下眼眸:“那时,老爷因生意之事离家已有数月,临行前已替我安排了全郢都最有名的稳婆。老太太也再三安慰我说二胎比头胎快,叫我不要害怕……”
这时,岳明珠忽然绞起手帕,目光也变得愤恨起来,她双眼含泪望着楚逸。
“生产过程并不顺畅,我疼了许久也生不下来,疼痛减弱,稳婆叫我人给我灌了参汤补补力气,可就在此时,你娘身边伺候的妈妈跑来说秦姨娘肚子疼,要叫稳婆过去瞧瞧,我一听那还了得,赶忙叫人去了,可至此一直到我昏死过去,稳婆也没回来。”
岳明珠垂眸,飞快地抹了把眼泪,又扬起下巴:“待我醒来之后,她们告诉我秦姨娘早产,诞下了个男婴,我欣喜之余想要抱抱自己的孩子……”
她像是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苦楚,高高扬起了头,豆大的泪滴顺着她眼角向下滑落,滴在耳畔、肩膀,最后消失不见。
她蓦地转头望向楚逸。
“我的孩子被活活憋死在腹中,而你却安然无恙的出生了。”
岳明珠再也顾不得以往的体面,端庄,飞身扑到楚逸跟前,双手紧紧擒住了楚逸肩膀。她像疯了一般,一边哭一边疯狂地摇晃着楚逸,万馨儿想上前拉住岳明珠,却被楚逸拦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撕心裂肺的哭喊渐渐变弱,岳明珠似乎是累了。她抬起头,颤颤巍巍朝楚逸的面颊伸出手。
楚逸没有躲闪,岳明珠却在即将触碰到楚逸的那一刻停下了动作。
“若那个孩子还在,如今也跟你一样大了……”
“二郎,我曾经是恨过你的。那时候,我总认为你的命是用我女儿的命换来的,所以才会叫郭妈妈去那样对你,虽然只那一次,可我的心也不好过,你到底是英儿的孩子……”
岳明珠看似平静地说着,可眼泪却悄无声息顺着脸颊滑落。
“直到后来我无意听到老太太和老爷的谈话……”她深吸口气:“那天夜里,是老太太叫人守在院后院门口不叫田妈妈进门的,只因老爷临行前曾留下的话。”
“无论如何都要保全秦氏腹中的孩子……”
岳明珠说完忽然笑了,起先只是小声冷笑,渐渐地她越笑声音越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泪顺着皱纹向下,却流在了脸上,她一下一下锤着着自己的胸口,仰天大笑。
“那时候我以为楚天川他爱的是你娘亲,可后建台寺那夜我才知道他谁都不爱,他根本谁也不爱!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装饰是宠物,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她深吸口气。
“去建台寺那日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的,楚天川说要给我们逝去的孩儿过冥诞。”她转头看向楚逸:“那日是你生辰,你娘原本不愿去的,可耐不住崔氏的软磨硬泡,那时我尚不知真相,你娘瞧见我不高兴便应允了。”
“其实寻常祈福我们去的都是离城中更近一些的报恩寺,现在想想只怕楚天川其实是早有预谋。”
“白日祈福之后,因不能当日回程,我们一家人在建台寺留宿,那天傍晚天闷得厉害,乌云密布,明摆着要下雨,楚天川却带着你娘亲上了山。”
“惠茹来回禀的时候,我心中大惊,也悄悄跟着上了山。”
岳明珠抬眸,踌躇半晌才又接着道:“我并未瞧见楚天川,却看见你娘亲与另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听到此话,万馨儿愣住,下意识转头去看楚逸,楚逸却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岳明珠见状才又低声絮絮地说着。
“我当时吓坏了,当下就拉着惠如下了山,回到寺里才发现帕子掉了又叫惠茹过去寻。
”那天夜里下了雨,将整座建台寺都笼在烟雨中,惠茹没有找到帕子,那是我娘亲手给我绣的帕子,是我最珍爱的,一气之下打了惠茹,她跌跌撞撞跑出们,却撞见伺候你娘亲的妈妈前来回禀,说你娘不见了。”
“我本以为你娘是跟男人私奔了,可没过多久建台寺的僧人匆匆来报,说在山崖下发现了一名女施主的遗体。”
沉默在整间屋内蔓延,楚逸却没有说话。
“逸儿,对不住,我没能看清那男子的样貌,但可以肯定这件事你爹爹一定知情!这些话一直埋在我心底,现如今我要离开了,将真相告知。”
岳明珠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了结了多年的夙愿一般站起身,再次看向楚逸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平静。
楚逸拱手过头,冲岳明珠恭敬一揖:“多谢大夫人实言相告。”
岳明珠嗤笑,摆摆手:“你们走罢,我送你们离开。”
门外,月朗星稀,海棠花树影婆娑,整个小院中幽香浮动。
岳明珠目送二人离开。
她从未想过终有一日会将这个秘密亲自告诉楚逸,可她也没想到,原来不替别人背负命运是这般的轻松。
田妈妈上前搀扶,岳明珠却摆摆手,转身间瞧见西边漫天的红光皱起了眉头。
“田妈妈,崔氏院子里有喜事了?该不会是知道我与楚天川和离了,这样快就按耐不住了吧?”
田妈妈一愣,连忙低下头:“老奴一直陪着小姐在院中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