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忌虽没有开口,但他望来的眼神很明显。
他在问,你怎么知道?
虞藻一直被保护在府邸之中,是一颗被精心呵护在掌心中的明珠,他从未挨过风吹日晒,更没有机会接触江湖朝堂。
他又是如何知晓,箭上的毒是情毒?
虞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也许可以用预知梦来蒙混过关?
谁料,裴忌的反应很平常,他道:“知道了。”
水烧得差不多,他以手腕、手背、手心处试了试温度,确定不会烫,才说,“将小衣脱了。”
虞藻乖巧地将里衣解开,在脱里裤时,他犹豫一瞬。
他悄悄看了一眼裴忌,裴忌还是那副冷冷淡淡、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莫非不是情毒?
他猜错了?
虞藻心中困惑,这山匪竟有这么多毒,若兄长中的不是情毒,而是其它不知名的毒,若突然复发,没有草药……
喉间蓦地溢出一声小小呜咽。
胸口陡然一热,裴忌捏着被浸得湿烫的帕子,摁了上来。
虞藻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唇角,一张玉面紧紧绷着,他低头垂下眼帘,看着兄长替他擦身。
宽大掌心捏着一枚软帕,起初,裴忌只是全部覆盖,到了后面,为了擦得更仔细些,帕子被折叠两次。
方形的软帕,成为三角状,尖尖的顶端能够擦拭得较为细致,同样也因不是那么柔软的触感,而显得有些怪异。
虞藻纳闷低头,迷茫地抿着唇瓣。
他眼睁睁地看着浅浅圆粉,被浸了热水的帕子蒸得嫣红,随后又被帕子尖端抵得歪七扭八,宛若冬日里经受寒风摧残的红梅。
“怎么了?”裴忌颇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他低下头,高挺鼻梁无意蹭过尖尖表面,“烫到了吗?”
虞藻面无表情地拍开裴忌的脸,催促裴忌给他擦身。
他等会还要睡觉呢。
裴忌的脸被推开,又缓缓蹭了过来,长臂一伸,幼弟便被搂坐在他的腿上。
他坐在一个石凳上,专注为幼弟擦身,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
幼弟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裴忌却记得很清楚。
当时,北凉王带着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幼子,前去祭拜亡妻。
北凉王早已为他们夫妻俩建好坟地,位于雪山之巅,也是他们定情的地方。
那天是个艳阳天,北凉王一路抱着幼子登山,小小的虞藻生得冰雪漂亮,也十分乖巧听话,知道要去见娘亲,一路抱着爹爹的脖子,欢快地蹬腿。
可在经过一处山洞时,小虞藻忽的哇哇大哭起来。
北凉王不明所以,前进的路必须经过山洞,他一往前走,幼子便嚎啕大哭,仿佛受了什么惊吓。
他一边哄着幼子,一边上前探查情况。
幽暗阴凉的洞穴内,是暗不见光的漆黑,下
一秒,点点绿光如萤火亮起。
狼群自黑暗走向光明,双目绽放精光。
北凉王心下大骇,所幸他今日带了侍从,周围侍从一拥而上,纷纷大喊:“保护王爷与世子殿下!”
正当他们以为他们即将受到攻击,山洞内又传来一个稚嫩的男声。
狼群瞬间不动,紧跟着,两个男孩从山洞内走出,身上只有简单的兽皮,裸/露在外的皮肤满是伤痕,稚嫩的面庞充满戒备与打量。
小虞藻似乎很喜欢这两个男孩,正坐在北凉王手臂上的他,探头探脑地看。
雪白面庞迎着暖阳,圆溜溜的眼睛明亮璀璨。
那天是雪山少有的艳阳天,也是他们兄弟俩幼年时,能够触及到最为温暖的存在。
裴忌缓缓回神,他仍记得还在牙牙学语的幼弟是如何在他怀抱中一点点长大。
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这么大了呢?
裴忌慢慢为幼弟擦着背,思绪纷飞。
虞藻依偎在兄长的怀里,手指勾了勾兄长腰间的带子:“哥哥,你今日怎么不怀疑我?”
不论是如何得知裴雪重有难,还是箭上的毒。
虞藻想,如果是他的话,他一定会百般怀疑。
“为何怀疑?”裴忌却道,“你说,我便信。”
就是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他无条件相信幼弟,更会无条件守护与保护幼弟。哪怕这一切是假的,但只要能让幼弟开心,那便是值得的。
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的确很美好,虞藻的唇角往上翘了翘,足尖也是。
他偏过头,用面颊蹭了蹭兄长的喉结,如同小动物之间的亲昵互动。
“哥哥,你真好。”
宽大手掌轻轻抚过后颈,裴忌顺势揉了揉,让虞藻将头躺在他的手心中。
他垂眸与幼弟对视。
没有大哥裴雪重在,在幼弟心目中,他才会是“真好”或“最好”。
四周荒无人烟,山洞只有他们二人,这给他一种,世间只余下他们二人相伴相守的错觉。
若他们当真能在此地长相厮守,该有多好。
不过只是瞬间的想法。
山洞内破败潮湿,石床坚硬冰冷。
没有幼弟喜爱的金丝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