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人群逐渐散去,先走的是外来人,之后是巫觋。
最后,只剩下戴着草冠的祭巫一人站在神坛之下。
他回头看了看帐幔后的神巫,也感觉对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其甚至感觉。
那坐在上面的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身影了,而是那虚无缥缈的神灵。
他没有问哪里不一样了,也没有问神巫是怎么和神灵沟通,是如何拿到的仙丹、仙方和法旨,只有一言不发。
只是将干枯老迈的手从白色麻衣下伸出,毕恭毕敬地磕头,然后准备离去。
神巫却突然问他了:“您不问我?”
祭巫低着头没有看神巫:“我已不该再过问了。”
神巫不明白:“为何?”
之前祭巫都会过问的,有的时候还会严厉。
尤其是神巫做出一些不符合云中君神巫身份的举措和行为的时候,更是会以恭敬的姿态说着十分严苛的责难之语。
而这个时候,神巫都会格外慌张,一如小时候。
或者说神巫的那种一板一眼将自己框住的姿态,就是在神巫的这种严苛下,一点一点形成的,哪怕她已经长大。
但是此刻,祭巫却说。
“因为您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神巫。”
老巫抬起头,目光之中的眼神完全变了。
之前他不论用多么恭敬的姿态去拜神巫,他始终都是带着审视,他紧紧的看着面前的神巫,不允许她脱离出那個代表着云中君的条条框框。
他就像是一个匠人,将对方塑造成一座神像。
而此时此刻老祭巫看着神巫,已然是看着一个超脱于凡尘,御空于云海之上的上古神祇。
在他的眼中,那个长生不死的上古神祇真正的降临在他塑造的这具神像之中,因此这神像也不再需要他的塑造,对方的一举一动已然是那上古云中君的模子。
祭巫:“您已经不再是你,您已经跨越了凡人和神灵的界域,您是云中君的灵子,是云中君亲自选中的巫。”
“我可以教导一个凡夫俗子,却不能够对一个真正的半神半巫的灵子指手画脚。”
沉默了半晌。
神巫:“我终于明白了该怎么去做一个神巫。”
祭巫:“是。”
神巫:“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神巫。”
祭巫:“当然!”
祭巫终于离去,两旁的巫女也随着刚刚的对话,忍不住远离了神巫两步,似乎有些不敢直视她。
神巫坐在神坛之上,白幔拂过她的衣袖,她此时此刻又想起了昨夜的场景,也想起了云中君说的那些话。
醉意似乎又涌上了心头,回忆也如同梦中追寻。
“我是云中君,但是我却不会出现在大多数人眼前。”
“而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着我,你所说的话代表着我,你的善恶和喜好,你的慈悲和良心,在其他所有人眼中都是我。”
她回想着那犹如梦中的云中君的一举一动,也在模仿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云中君让代替自己当一个外面的云中君,做一个“好看”的云中君,但是她觉得没有什么能够比那梦中的云中君更“好看”。
只有成为那梦中的云中君,云中君才会没有丝毫瑕疵,成为完美的上古大神。
从现在开始,祭巫不再成为她的束缚。
但是似乎又有着另外一种东西将她给框住了,像是来源自他人,但是更多的是来源自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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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县县城。
被发现的染上了疫病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众人不再束手无策。
官署在集中收诊疫鬼附身之人的院子旁边又开了一间院子,单独用来治病救人。
此刻,院内阴阳道人正带着一帮道人、大夫在熬制祛鬼散。
院子里热水煮得沸腾,周围每个人都蒙着口鼻,说是防止疫鬼从口鼻钻了进去,换下来的衣物都放在大锅里面煮过,说是这样祛除污秽。
“小心一点。”
“熬药要注意火候,别弄错了。”
“你这个处理方法不对……”
而另一旁的院子里,病患躺在席子上呻吟,此刻也终于有了人照看,不再躺着等死。
“注意,所有秽物都填埋起来。”
“口鼻都遮住。”
“出去之后都要洗干净,衣物都要煮过。”
“……”
而县令将城里的几个药房都收了,能用的药材全部都征集了起来,不够用的还要派山里的猎人、打柴人、采药人去寻。
一天天过去,疫鬼带来的瘟疫也渐渐地被控制住了,而最开始的那批人甚至已经开始渐渐好转了,也开始有人活着走出院子。
外面的人看到自家丈夫或者妻儿走出来,立刻发出惊天的大喊或者哭泣。
不过这被“疫鬼抽去的元气”却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恢复,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不过至少这两日,没有什么新发现的疫鬼附身之人了。
贾桂的宅邸。
贾桂的夫人躺在床榻上,身边的一双儿女围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