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在大殿中来回踱步,过了一阵,突然停下,然后转身来到骆养性的面前,居高临下对他说道:
“骆养性,你立刻派遣一队锦衣卫前去江南,去江南传朕的口谕,命周延儒火速入京,朕要跟他谈一谈!”
“这——,臣,遵旨。”
面对崇祯皇帝突然说出来的口谕,骆养性一时有些惊讶莫名,他完全没有料到,崇祯皇帝今天居然这样轻易地就要换了内阁首辅。
但是崇祯皇帝对他说话的时候,丝毫也没有要征求他意见的意思,所以想了想,最终也没敢触碰皇帝的逆鳞,而是满腹狐疑地接了旨意。
“陛下三思啊陛下!”
在场的几个内阁辅臣,跟骆养性一样,谁也没有想到范复粹马上就要致仕的时候,竟然会给崇祯皇帝出这样的主意。
而令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多年之前被暗然下台的前首辅,竟然还会有咸鱼翻生的机会!
毕竟周延儒已经离京七八年了啊,难道崇祯皇帝还没忘了他,竟然还惦记着他的好?
当然了,他们没有认识,崇祯皇帝突然怀念其周延儒来,固然有周延儒以其状元之才处处迎合皇帝讨好皇帝的因素。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因为崇祯皇帝对于现如今的内阁辅臣们,包括京师朝堂上的各部大臣们,实在是失望透顶了。
从眼下的京师朝堂之上,崇祯皇帝实在找不出一个有威望,有能力,才堪大任,而且又听话的人物。
周延儒是状元出身,士林声望不低,而且曾经当过首辅,资历威望足够,最重要的是到了现在,他才五十一岁,正值壮年盛年,总比一帮子暮气沉沉垂垂老矣的老头子们强。
“呵,三思,三思,你们遇事只会叫朕三思。你们不是希望朕能乾纲独断吗?那朕今天就乾纲独断一回!”
崇祯皇帝说完这个话,似是想起了之前范复粹请他乾纲独断的督师湖广人选,略一思索便又说道:
“内阁拟旨,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加兵部尚书衔,赐尚方剑及督师印信,总督湖广、河南、四川及长江南北诸军,仍兼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命其于十五日内拣选三边精锐赶赴荆州坐镇督师剿贼。
“另外拟旨,杨嗣昌辅臣督师实心任事,而才又足以济之,即廷臣之中亦少见也。今其为国而死,功未遂而劳可嘉,人已亡而瘁堪悯。着礼部派员以辅臣之礼,将其归葬原籍,荫其一子为锦衣卫千户,钦此。”
“臣遵旨。”
面对崇祯皇帝口述出来的旨意,内阁次辅张四知左看看右看看,见无人应答,只得自己硬着头皮领了旨意。
毕竟范复粹已经自请致仕,而且崇祯皇帝也已经恩准了,自是不用再理会内阁的事务了。
“至于蓟辽督师洪爱卿,其人已在关外,奉旨守御辽西,轻易动换不得。而郑崇俭、傅宗龙,去岁刚刚因罪下狱,而今不过数月就又委任要职,朝廷公器,岂是儿戏!”
“尤其他郑崇俭,若非去岁他擅自纵兵归陕,闯贼岂能逃出罗网,又岂会有闯贼陷洛城害福王之祸事?杨文弱大功未竟而人已亡,究其原因,正在他郑崇俭身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似是想起了杨嗣昌曾经带给他的无限希望,同时也再次承受了希望破灭的无限哀痛,因此神色阴冷,愈发对郑崇俭痛恨起来。
“骆养性!”
“臣在。”
“传朕旨意,湖广兵败,中州板荡,福、襄二藩失陷贼手,福王、襄王惨遭横祸,追根朔源,罪在郑崇俭纵兵擅还,失误军律,着将其人,验明正身,于闹市斩首示众,以为人臣之鉴!”
“臣——遵旨!”
骆养性听见崇祯皇帝的口谕,犹豫了一下,但最终啥也没说,接了旨意。
“陛下!”
眼见自己提出的首辅人选之一前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竟然转眼之间就要被崇祯皇帝弃市杀头,范复粹大惊失色。
“郑崇俭一介文臣,约束军伍不严,当是军中常见之事,其人固然有罪过,可是罪不至死啊!郑崇俭人才难得,请陛下网开一面,留其戴罪立功,将功赎罪!”
“哼,戴罪立功,将功赎罪?若是天下文官武将人人皆作此想,怕是什么事情也干不成了!许其戴罪立功,将功赎罪,朝廷法度何在?!”
“陛下三思啊陛下!”
这一回轮到范复粹开始高喊陛下三思了。
然后崇祯皇帝一想到杨嗣昌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事情,就对杨嗣昌生前弹劾郑崇俭纵兵擅还,失误军律的罪责越发痛恨,根本不听范复粹的谏言。
而在场的其他人,见崇祯皇帝这个样子,人人噤若寒蝉,也没人为已经罢官失势的前三边总督说话。
“范复粹,今日你自请致仕,而朕也已经准了,你早些归家收拾一下,明日就离京归乡去吧!”
“老臣——谢陛下隆恩。”
事到临头,听见皇帝如此说,范复粹的心里对之前的决定略略有些后悔,但是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犹豫不决了。
当下谢了恩,从地上起来,躬着身,从乾清宫的大殿里退了出去,然后又乾清宫外面侍候的小太监们领着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