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漾递到唇边的杯子应声落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折澜：“你说……她，她会死？”

折澜好奇她反应怎么会这么大，也如实相告：“是，象苍同我说，我们五位缺一位，她就会被渐渐归还爱恨嗔痴，也会渐渐消逝。”

泉漾的眼前忽然蒙上一层水雾，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见的心情瞬间变得坚定，追问她：“过去多久了？”

折澜垂下眼睫，语气颇有些无奈。

从恕浊消亡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余下的时间不过六十几年，不想还好，这一想起，就生出许多紧迫感。

“还有六十四年。”

泉漾整个人都震动一下，泪珠顷刻滑落，变成一粒粒珍珠滚落在她的衣袍上。

对于人来说，六十四年足够一生，可对于神来说，这些日子就显得太过短暂。

折澜有些无措：“泉漾姐姐，您……”

泉漾却来不及说更多了，以往她觉得这几万年日复一日太过漫长，可现在她忽然觉得，时不我待，如此紧迫。

她二话不说吸收鲛人泪复位，整个人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浅粉色的鱼尾更长了些，且还镀了一层金色鳞片，腰部也多了一件白色的软甲，整个人的气势和眼神都更加锐利，眉心出现一个鲛人族的图腾印记。

折澜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实力增强，对待鲛人泪的反差如此之大，她猜到她要离开此处了，也缓缓起身：“你欲何往？”

泉漾抹掉眸中泪水看向折澜：“去找象苍。”

她环顾四周，闭了闭眼：“此处是她当初为囚禁我建造，在此几万年我早就够了。如今我不在此，它也没了继续存留的意义，你们速速离去吧。”

折澜应下：“我还有一事相求。我身边有一御兽者体质尚未觉醒，若泉漾姐姐做完了要紧的事，我便带她来找你。”

泉漾满口答应，待折澜抱起楼听许离开宫殿，一道粉色流光破海而出，宫殿也在同时化为废墟。

折澜和楼听许退到另一边，坍塌之时看见砖石上似乎有削刻的痕迹。

待到重新恢复平静，折澜走上近前，看清那些痕迹的一瞬间，才忽然觉得心神俱震。

她和这堆废墟仿佛被一下子推开很远，绵延几百万里的海底瞬间只剩她和这堆废墟。

也不对，这不是废墟，而是泉漾几万年里不曾停歇一日的，对象苍的深深思念。

因为这里的每一块砖石都刻了同一个名字——

象苍。

几万年的囚禁没有扑灭她对象苍的爱，她对她甚至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想念。

折澜猛然想起石柱上自己曾见过的花——那盛放的模样，分明是象苍日日悉心浇灌的那个！

所以她不敢落下一天，难道是因为，担心海底宫殿上的红日，失去光芒吗？

或许泉漾过一天便刻一次名字，正如象苍过一天就要浇一次花。

最后象苍的名字刻满宫殿里的每一块砖，泉漾的红日也终年灿烂耀眼。

或许她们都共同默契地期待着这一天，所以才日复一日做着相同的一件事。

折澜在这一刻读懂了她们之间无法言说，却不容怠慢的情愫，热泪盈眶看向泉漾消失的方向。

泉漾独守海底几万年，她不是为任何人束缚，而是被思念束缚。

而今，她知象苍时日无多，终于忍耐不住，亲手摧毁了囚禁自己的思念，径直去见她！

——拂云阙——

象苍近日隐隐有一种预感，她知道折澜已经临近西海，所以愈发不敢卜卦，也不敢预测什么。

她还是日日浇花，日日往浇花水中引入自己的一丝精气，使得花朵娇艳，含苞盛放。

这件事她不厌其烦做了几万天，即便闭关也不敢懈怠，提前把注入精气的水交给随从去做。

可今日不同，她才提起水壶，花朵便枯萎了。

枯黄的颜色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悲伤暗示，象苍怔怔地站在那儿，像一个亲眼看见大厦倾覆在自己眼前的小孩一样发懵无措。

水壶掉在地上，象苍被这个动静惊醒，下意识蹲下身去捡水壶，却在下一秒被一个温软的身体从背后紧紧抱住。

她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身体比她的反应更快一步苏醒，平寂许久的心脏剧烈跳动，尽管两人谁都说不出一句话，但这种熟悉的感觉，正是她期待了几万天，总也不能忘的。

她控制不住的脸红手抖，所有不敢重温的回忆一股脑压过来，如同现在身后那个柔软的身体一般，把她压在花架上。

她被泉漾翻了个身，两人四目相对，泪如雨下。

纤细的眉，深邃的眼，泫然欲泣的眸子，欲语还休的唇瓣，还有又爱又恨，又相思入骨，又欲罢不能的眼神。

是她熟悉的人，是又想，又不敢想的心上人。

泉漾的脸上滚滚落下珍珠，她注意到象苍仍旧像从前一样下意识接住她的眼泪，便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从来没变。

她细细描摹过象苍的眉眼，她知道，自己在象苍面前永远拥有特例，永远可以放肆。

因此她没有一句废话，动作也没有停滞，一手揽住象苍的腰，一手将象苍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