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沉寂,惨淡之气久消不散。
叶青釉就这么跪着,将自己理出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才强打着精神擦了擦眼泪:
“......就是这么些事情。”
“求老先生再写一封讼状,救救春红姐,也救救我们。”
我非我,‘我们’,自然说的是在叶珍金手上被卖的小娘子们。
谁人都知道娼窝不是个好地方,早些写出讼状,早些将叶珍金提堂审问,越有可能将那些被恶戚卖掉的小娘子救回来。
不,叶青釉如今已经有些恨不得不等官府差役,直接带上单叔将人抓了,然后好好拷问对方那些小娘子被她卖在了何处!
叶青釉多数时候都是一副精明善算的派头,少之又少会这样哀哭悲悯,看上去又狼狈,又有些难堪。
不过现在也没有人能顾得上她,因为厅屋中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本就奔波了许久的吴家父子听了叶青釉所说相对完善的推测,有些不敢信这样畜生的人原来就是街坊邻里,两人直直就晕倒在了堂屋里。
单拓自然是去掐人中,可他就只有一只手,半跪在地上掐完这个掐那个,累的满头大汗,才吊住了吴家父子俩一口气。
在侧屋中啜泣不断的白氏,听到叶青釉言辞清晰的将一切公之于众,许是又想起原先险些将闺女送走的事情,也溢出了些哭声。
一时间,堂屋里唯一还站着的人,竟然就是已然须发皆白的老先生。
老先生大骇之下,用力锤了几下桌子,才定住了神,又经几番斟酌,才说道:
“小娘子,你先起来吧,这事儿.....急不得。”
急不得?
事情已然如此,为何还是急不得?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提到了叶珍金的闺女要嫁入柳府,所以老先生有些不想参与这件事情?
叶青釉颤抖的撑着身体站起,还没发问,就听老先生叹气连连,继续说道:
“明日是休沐日。”
休沐,就是官员们的假期。
虽然不知道老先生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可却令叶青釉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松完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又酸涩,又有无奈。
老先生抚须轻叹:
“况且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晕的晕,哭的哭,也上不了堂状告对方。”
“你们不妨休整休整,老朽也得斟酌一下,再给你写一份平生所写最好的讼状。”
此言在理。
叶青釉当即便擦了眼泪,想去看吴家父子的情况,可还没走出一步,便又听老先生又道:
“原本写讼状倒也信手拈来,可这事儿不小,老朽不才,自然要问个清楚。”
叶青釉回首,老先生神色郑重:
“你们虽然想要状告的是叶珍金,可句句都离不开‘柳府’。”
“老朽且问你,当时你险些被恶戚所卖,既然已经从所谓的丫鬟,探听到是给柳二老爷当小妾......”
“那有没有可能,一切当真是从柳二老爷而起,叶珍金手上虽做着娼头的买卖,可这回却真是将你卖入柳府?春红小娘子也是如此?”
此话问的叶青釉便是一愣。
而老先生捻须长抚:
“一个娼头婆子,哪里来有路子认识柳府的人,又有本事将闺女嫁过去,左右不过就是那几条见不得光的路子。”
“她若是在卖良家小娘子的时候,攀识上好色无匹的柳二老爷,再想办法同柳二公子结亲,这一切不就说的通了吗?”
“若真如我所想,那春红小娘子根本也不用寻,其实一直就在柳府,而那永州府的春红婆子许是也真同叶珍金此人有联系,知道些事情,所以阻挠吴家父子追查.......”
老先生每说一句,叶青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那头单拓好不容易掐醒的吴家父子刚醒来,就听见最后一句,当即又有些撑不住,亏得单拓在旁狠掐,这才没有又晕过去。
老先生放下一直捻须的手:
“如此一来,你们虽说明面上要状告叶珍金逼良为娼,但其实......状告的是柳府。”
这也是他为何刚开始能一气呵成两份讼状,可到了第三封,却说要斟酌的原因。
柳府在龙泉府的权势自不必说,若要写,如何落笔,状告何等罪名,寻何处的州县府衙状告,其实都有门道。
他刘赟写了一辈子的讼状,这些自然要比其他人要清楚的多,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家子人糊里糊涂的送上去被人家揉扁搓圆,丢了性命。
思及此处,刘老先生开口宽慰道:
“所以,我才说这事切莫着急,春红小娘子若在柳府,虽说可怜,可暂时总没有性命之忧。”
“等我将讼状琢磨好,你们可去府城.....或是直接上京,总也得有一线机会。”
吴家父子躺在地上,听到这话,更是泪流不止。
吴匠人连连感慨春红命苦,吴锡平更是面白如纸,形如游尸。
叶青釉枯站了半晌,耳朵里各种哭声穿脑而过,信息在她脑中升腾,游走,终在某处汇集,给了她另一个有别于面前老先生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