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篝火旁。
许轻舟正在忙碌,身前是一个重伤士卒,肚子上被刺开了一个口子。
命悬一线。
少年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懈怠,认真且专注。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走来。
一来此地太乱,声音嘈杂。
二来罪州皆凡人,系统从不会预警,也没有必要。
三来书生修为尽失。
剩下的也就是一把子加点的力气和速度了。
江渡临近之时,示意侍卫止步。
李医官欲唤书生,同样被江渡拦下来,压手示意,莫要出声,扰了少年。
半徐的老医官心领神会,退至一旁。
江渡脚步声轻,行至许轻舟数米开外,便止步,凝望书生侧脸。
上有猩红无数。
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救别人时染上的血,模样总归是看不太清的。
不过轮廓尚可。
应是个俊俏的后生,但是看其肤色,却是不像北境人。
审视一番,落在少年手中,静看少年救死扶伤,并未打算出言扰断。
许轻舟依旧未查。
直到山间的风自江渡的身上拂过,在拂过少年的鼻息,许轻舟方才微微一愣。
气息很淡,和风一样来的匆忙,自比不上此间的血腥味扑鼻。
可许轻舟还是察觉到了。
他没有抬头,只是一个微微侧目,见了一双战靴,便就认出了来人。
就是那个姑娘。
书生平静如水的眼底,拂过一丝惊慌,识海深处亦扬起一场风浪。
身体本能的有些紧张,内心稍许急促。
即便书生强压悸动,可是救人的手,还是在不经意间抖了抖。
他知道姑娘来,可是他却并没有抬头,依旧在做着自己事情,渐渐平复思绪。
真就假装全然不知一样。
可是。
手中的动作,却也明显的加快了一些。
这个世界上。
真的有人,只要往那里一站,什麽都不用做,就能让你兵荒马乱。
许轻舟继续救人,江渡依旧在看,就在这月光下,晚风里,阔别千年的重逢。
无声无响。
一个不忍打扰。
一个假装不知。
看似平静如水,一如往常,可是二人的思绪却也只有二人心里清楚。
哪怕是对于江渡来讲。
眼前的少年,似乎与茫茫人海中,自己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很熟悉。
有一种似曾相识。
可是她又无比确定,她与他不曾见过,又何来的相识。
伤兵安置处很乱,脚步声,呼喊声,嘶鸣声,呻吟声,混着风声和木柴燃烧声混连成了一片。
但是,世界也是安静的,至少此刻,是这样的。
约莫一盏茶,又或者半柱香。
没人记得。
许轻舟终于将眼前兵士的伤口包扎完毕,收工,长舒一口气,取过身侧那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毛巾,擦了擦手上沾染的血迹。
长舒一口气,眉梢舒缓。
然后。
假装不经意的回眸,蓦然望向了那姑娘,缓缓抬眉间,借着四周的光。
许轻舟看清了那姑娘的模样。
姑娘洗了脸上的血迹,模样更清晰了,距离不过数米,许轻舟也看得更透彻了。
姑娘年岁不大,身量细挑,换了一身衣服,不过依旧是黑色的铠甲衬着白衣,肩头披着一张火红的披风。
长发束在头顶,别着一根寻常的木簪,不过仍然留下了些许碎发垂落面颊耳畔。
许轻舟见到了江渡,视线不曾挪开,没有惊喜,也没有眼眶发红。
反而是不自然的压了压眉,闪过些许担忧,便就再也挪不开了来。
不是因为痴迷于姑娘的美色。
只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将军,看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借着月色火光。
许轻舟能看清,她的头发有些发黄,似乎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虽身着战甲,腰别长剑,可她偏偏生了一张苍白倦颓的美人面,垂着眉眼,神态疏离冷清。
一身武装,亦遮不住分毫,她站在那里,宛若冬日枯枝上的落雪,稍有不慎就会被捏碎一般,簌簌化成薄雾。
哪里有什麽身高两米,壮如儿郎,哪有什麽英气勃发,气贯长虹。
假的,都是假的。
眼前的将军,和自己一样,是个病秧子。
也实在是个好看的病秧子。
很难想像。
这样的姑娘居然会穿上这身战甲,提剑冲杀,还是这镇妖城头的主将。
若非亲眼所见,便是许轻舟都很难将二者联系起来。
白日浴血。
看不清神态。
今时梳洗乾净。
当真是让书生心中一紧,刺痛阵阵。
一别千年再见日,心心念念的姑娘生病了,谁能不心痛,谁又能高兴得起来呢?
可是。
许轻舟明明记得,姑娘并没有受伤,至少今日没有,而且气息也很平稳。
但是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