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色,才绝色,见得世间万物共白头。
暮晚长风,飞雪落地,年岁长长。
许轻舟缓缓睁开双眼,见了轻纱漫帐,粉饰雕花,耳听碳火声,轻嗅檀香浅。
掀开身上厚厚的棉被,坐起身来,许轻舟下意识的捏了捏眼角,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看着陌生的房间,又看看自己身上的白衫,下意识的拧了拧眉,仔细回想一番。
他记得自己战胜了梦魇,回到了镇妖城,三剑呵退百万兽兵。
接着就下雪了。
他听到江渡叫自己先生,然后就不记得了。
许轻舟开始拼凑着零散的记忆,那与江渡重逢的对话,一开始,嘴角下意识的倾起,接着却又感觉到很是尴尬。
挠了挠头,苦涩一笑。
总之,江渡记起自己来了,虽然他也不清楚,江渡是怎麽记起来的。
想来应该和江渡灵魂识海深处的那缕灵池有关。
那里不止储存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气,兴许也承载着前世的记忆。
因为某些特定的条件和原因被触发,所以就想起来了。
许轻舟晃了晃脑袋,对于此事,他并不愿意去细究,这个世界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怎麽可能事事都能解释得清楚,自己又都得弄明白呢?
就好比罪州。
一边是人,一边是妖。
浩然天下,管这里叫罪州,这里的人管它叫云川大陆,而妖却管它叫神土。
界灵。
梦魇。
生命晶源!
这些事情不一样说不清,道不明,令人匪夷所思,哪怕是像许轻舟这样,活了千岁,看遍人世间的浮浮沉沉,依旧不知。
许轻舟打量了一眼四周,这里应该是江渡的营帐,比起他在这座城关上见到过的,要好很多。
特别是粉色的纱帐,和画着繁花似锦的屏风,许轻舟难免有些许感触。
军戎之地,显见这般颜色,江渡平日间,虽是女娇儿,可行为举止却皆是男儿风。
很难想像,她还有如此少女心的一幕。
记得。
上一世的苍月心吟,喜欢的是红色。
嗯,看来这一世的江渡,喜欢的是粉色。
「呵...没想到啊,还真是个丫头。」
感慨一声,许轻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出了房间,屋外候着一名侍卫。
见许轻舟走出来,先是一愣,而是一惊,接着狂喜,激动道:
「许大人,您总算醒了。」
许轻舟对着眼前的小卒上下其眼,问道:「我睡了多久?」
「您都睡三天了。」
许轻舟轻轻拧眉,一觉睡了三天,这麽久吗?看来自己是真的累了。
接着又问:「这里是?」
小卒恭敬答:「这是将军的寝卧,三天前将军就给您背回来了,找人给您疗伤,又守了您一夜呢。」
许轻舟半眯着眼,心中升腾起一阵小窃喜,随口道:「江渡将军人在哪里?」
那人摇头道:「不知道,兽族刚退,战士方息,斩妖军损失惨重,军中缺人手,将军事情很多,一直在忙,这不让我守着您,您醒了就第一时间去告诉她~」
小卒话音一顿,继续道:「我这就去告诉将军,许大人,您在休息一会。」
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去,却是又被许轻舟给叫了下来。
「你别去了,我自己去找吧。」
小卒止步道:「好,行~」
许轻舟微微点头示意,越过小卒向外走去。
面色虽然一如既往的憔悴,却是闲庭信步,步伐沉稳且坚定。
小卒木讷的注视少年离去,突然想到了什麽,连忙喊道:「许大人,外面天寒,你穿件衣服啊。」
「无妨。」许轻舟说。
走出寝卧,走出将军殿,推门而出,迎面便来了一阵风,风里浸满了寒意。
入眼小道积雪,远山白头。
刺眼的阳光随之洒落,折射于雪海中,晃得人睁不开眼来。
许轻舟明明记得,还未到冬季,即便自己昏睡了三日,应该也未至九月。
尚且是秋,可逝去的那一场初雪看着下的可不小啊。
不过却也并未觉得奇怪,北境本就严寒,冬季来的早一些,不足为奇。
而且。
这场雪下的,也算是个时候,刚好,替这片人间换一件新衣,将满是硝烟的战场遮掩。
也挺好。
最主要的是,江渡和自己说过,她喜欢冬天。
哈了一口气,就如抽了一根烟,云雾朦胧,许轻舟踩着积雪,朝着城楼的方向走去。
路上。
昔日喧嚣吵闹的军营如今冷清了很多,偶见火房冒着炊烟,应该是在做饭。
时遇匆匆来,匆匆去的士兵慌慌张张。
自也不经意间听见,营房深处传来几声呻吟。
妖兽是退兵了,可是对于北境的士兵来说,战争一直都在,即便不与妖兽斗,亦要与这贼老天斗。
许轻舟依稀记得,自己赶回来时,镇妖城头的惨状,那当真是尸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