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整……？”

念叨了一下理子嘴里的这几个字，三之轮银越发诧异，“听起来……好奇怪。”

悬浮在理子身边的幽灵勇者挠了挠后脑勺。

就算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确实了解了不少魔法使的事情，但其中各种隐秘，以她十二岁的经历也很难理清楚这里面的各种因果关系。

并不是因为她是笨蛋啦。

好为人师的理子则是摇了摇头，操作面前悬浮的光屏的手指微微一顿，眼神变得有些幽深起来。

『邪心魔兽的恶角』泡在实验台上立着的罐子里，随着充盈的奇特荧光溶液晃荡起伏，周围微微地萦绕起黑色的电弧。

在散发的微光照耀下，理子白皙的面庞却仿佛嵌入了一片阴影，让人难以意识到她心中情绪的变化。

“在你们看来，我或许已经算是很厉害了，但无法凭自身能力使用种类丰富的魔法，反而需要依靠记忆体这种外物……在正统魔法使们看来，作为魔法使的「理子」自然是残缺的。”

“当然，其实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只是整个魔法界的历史中，或许有天生的‘麻瓜’，却从未出现过拥有魔力却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使用魔法的魔法使。”

——换而言之，这是种【非自然状态】。

她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在那件事之前我都与普通人无异，但自从遭遇了那场变故，我就失去了『资质』。所以校长还有我的姐姐都认为，是促成这一切的绝望之塔从我的身上夺走了什么……”

听到这里，好奇心也自然涌现。

三之轮银忍不住问道：“‘那件事’到底是什么呢？当然，如果是很难过很难说出口的事情，也可以不用告诉我……”

“并非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其实我已经和未来讲过了。”

紫发的魔法使又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脸上因冷冽的目光而显得寒意逼人。

要是有熟悉她的人在这里，就知道理子心中已是怒极，只是多年过去，她已经学会了怎么样将自己的愤怒隐藏在面具之下。

这副冷淡的外表本身就是她的伪装，既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靠近自己的人。只是在目光落在三之轮银的身上时，回想起脑海里面那个越发深刻的人的模样，她的目光也悄然间多出了几分柔软。

她又把曾对未来讲过的“故事”给少女复述了一遍。

“银，你有过难以忘怀的事情吗？有想要诅咒的敌人吗？”

在讲故事期间，理子悄然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双目静静地凝视着罐中恶角上萦绕的电弧。

的确，这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可说起来也绝不好受。每每回忆起那一个漆黑无光的夜晚，以及被无光的黑暗所吞噬的满月，她都在无时无刻不再憎恶着自己的弱小与无力……

绝望之塔策划了以她为诱饵、袭击她的姐姐的陷阱，而为了达成引诱她的目的，那些恶魔控制了她的一位朋友作为“诱饵的诱饵”。

最终，那位朋友在理子的眼前被【闇日魔宴】的仪式所崩坏，转化为了彻头彻尾的怪物。

尚且年幼的她目睹了这恐怖的一切，不仅失去了朋友，姐姐也因此深受伤害，就连自身也在仪式的剥离中成为“废人”……在这一天她所感受到痛苦与不甘，也许过去数百年、数千年的时光，也不会遗忘。

这份阵痛，已成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幸福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这句话一点不假。就如同欲界的混乱疯狂塑造了「朝日奈未来」，那个【闇日魔宴】同样塑造了如今的「十六夜理子」。

那之后，她每次想到在这次事件中所牺牲的朋友，就越发地孤立起自己。

在身边竖起高墙，尽量地不与他人接触。

尽管这会让她失去许多可能的朋友，但至少不会给那些人带来伤害……她就是这么想的。

而这种为了保护自己的伪装，就一直持续到她的世界被某人强行闯入的那一天为止。

……

……

“我……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不幸。”

理子阴郁着脸，嘴唇微动，眼神里有太多的沉重色彩：“因为我有爱着我的父母家人，家中富足，又从小以天才的身份受到期待……”

“即使我之后成为了他人眼里的废物，这份不幸，也无法与因我而失去了生命的朋友相提并论。”

和失去生命比起来，她受到的嘲讽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甚至她仍然能另辟蹊径的走上魔法使的道路，并且像今天一样拥有超过绝大多数曾经嘲笑过她的人的力量。

可她那个被轻而易举地剥夺了生命的友人的存在，至今又还有多少人记得？

三之轮银无法也无法在这方面安慰她，毕竟她没有失去过自己的朋友——因为她是死在自己的同伴前面的。

或许让她还活着的朋友过来，就能感同身受地安慰理子了吧？但那种事情她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再加上现在自己已经成为了要依靠别人的幽灵，就更谈不上什么开导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也许未来在这里，或许能照亮理子那阴沉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