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云棠惊愕地看着仲客巍,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明明不是云从家派人行刺,而仲客巍却说,一定要灭了云从家。 仲客巍看着这个才华横溢的侄子,这也是为什么他认为仲云棠执掌仲家,只能守成,无法开拓的原因。 仲云棠也许是一个优秀的文人,一个风流的男人,一个卓异的地理民俗学者,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因而也无法成为仲家需要的家主。 在朝堂斗争中,世家之间的吞噬中,讲的只是实力,而不是对错。 “那个刺客,我怀疑,是秦行烈。”仲客巍平静地说道。 仲云棠不可置信地看着仲客巍:“北安励王秦行烈?” 仲客巍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在这里!”仲云棠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神色焦急,“难道是北安皇帝想要耍什么把戏,派他来行刺七叔?” “这样危险的人物,如果还在斗川关中,会造成什么后果,根本无法想象啊。” 仲客巍看了他一眼,一下子就看出了仲云棠焦急背后隐藏的是恐惧。 他轻轻皱了皱眉毛,想必是仲云棠在北安吃过秦行烈的亏?看样子还不是小亏,而是在心里留下了深深阴影的大亏。 仲客巍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没有经历 过战场洗礼的不足,仲云棠已经算是仲家子弟中最优秀的一批了,但是心性和胆气却都有所欠缺。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仲客巍淡淡地说道,“之前他伪装的身份,已经暴露。求死军已经趁着他刺杀我引发的混乱,冲入关中劫掠了一番,带走了很多北安百姓,他这次的功绩也够了,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秦行烈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到现在还留在斗川关,等着人去抓他吗?” 仲云棠冷静下来,也觉得仲客巍说得有道理。 接下来斗川关将会被军队接管,秦行烈就算是武功盖世,一旦被发现踪迹,也不可能是五万大兵的敌手。 他已经成功重创仲客巍,又带兵冲入了斗川关,这番功劳可谓赫然,完全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仲云棠松了口气,才问道:“七叔,既然是秦行烈行刺,为何你不带兵去……”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在仲客巍冰冷的目光中,慢慢地闭上了嘴巴。 “我服用秘药,然后带兵去追上秦行烈复仇?也许我能胜利,也许我会失败,但是,我肯定很快就会死。” “然后五万大兵群龙无首,云从吉羽接管军队,或者与王族和其他世家一起,瓜分这些原本属于我仲家的精锐士兵?” “ 他们会杀了云海和仲家子弟,一起写奏折给王上,为我的牺牲痛哭流涕,给我一份无比荣耀的死后哀荣,与此同时,仲家分崩离析,凡是有些潜力的子弟都先后死去,从此大昊历史上,再无仲家的痕迹。” 仲客巍嘴上、身上都是血迹,表情森然,语气冷厉,犹如一头恶鬼。 被他冷冷注视的仲云棠,瞬间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向前扑倒,五体投地,向着仲客巍深深行礼:“七叔说得对,是我愚蠢了!” 也许是在北安待的时间太长了,仲云棠都差点忘记了东昊那些世家奉行的野兽丛林规则了。 如果你足够强大,所有人都会拥戴你为首领;但是当你老迈、衰弱的时候,所有人也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狠狠撕咬,吞食你的血肉。 这就是东昊。 如果不是仲客巍处置得当,也许这个时候,斗川关已经经过一番血洗,仲家已经成为了历史! 仲客巍没有告诉仲云棠,那天晚上,他是真的以为刺客是云从家派出来的。 只是后来他收到城卫军的汇报,才知道覃十九的护卫以及他的那些高头大马,在那个混乱的晚上全都消失了; 而且那个晚上,他的士兵也与求死军发生了一场激战,秦行烈戴着恶鬼面具现身。 再想想当时那个刺客的身形,仲客巍怎么还能猜不出来,覃十九就是秦行烈。 而他被上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所欺骗了——什么妖妃和儿子反目成仇的事情,只怕都是秦行烈提前安排好的陷阱,就是为了遮掩他的身份,让他来刺杀自己。 但是出兵包围云从家,说是错了,也没有完全错。 在他重伤不救的这个时候,对仲家威胁最大的就是云从家。不在死前除掉这个大威胁,仲客巍可谓死不瞑目。 更何况现在,云从秀明都死在了囚禁他的院子里,这条人命,云从家会忽视吗?他死了之后,云从家会不报复吗? 所以,从各方面来看,哪怕云从家真的没有刺杀他,仲客巍也要按照最初的打算,先把云从家铲除! 只是这其中的变化和内情,仲客巍觉得就没有必要跟仲云棠说太多了,反正结论都是一样的嘛。 仲云棠生怕仲云棠犯糊涂,再次强调:“等我死了,立刻上书,扶丧还乡。只要保住兵权,就再也不要管别人的争斗,在老家好好教导云海,守住家业,就是最重要的!” “云棠君,你记住了吗?” 仲云棠伏在地上,郑重地说道:“七叔教诲,我会牢记在心!” 仲客巍点了点头,整个人明显有些 支撑不住。 他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按在太阳穴上,仍旧叮嘱着:“云棠君一路辛苦,这就去休息休息吧……” 仲云棠十分感动,坚决地说道:“七叔,我还能坚持。在北安游历之时,我常常步行整日,不得休息。现在这样,并不算什么。” “时机紧急,不能耽误。我想请七叔给我命令,现在就去把云从家给抄灭!” 诛灭云从家之后,斗川关这些人就会安分下来。 接下来他就可以一边为仲客巍举办葬礼,一边安排返回老家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