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云海声嘶力竭地喊着,双目赤红,瞪着顾昭的眼神,仿佛顾昭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 守在门外的护卫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仲云海明明一直对阖先生那么尊敬崇拜,却突然如此无礼。 之前阖先生劝仲云海痊愈后早点返回本土,不要再卷入世家相争之中,他们也是在边上听着的。 虽然这番话听起来有些怯懦,但是后来,他们仔细想想,却觉得阖先生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没有了仲帅的仲家,第一世家的名声就是祸根。 按照兵法来说,这个时候确实应该韬光隐晦,让所有人都不再关注仲家,暗中培养人才,等待时机成熟再次崛起。 这么具有智慧的建议,怎么现在在云海少爷口中,却成了阖先生早有预谋,准备给他下毒害他的证据? 他们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入内。 顾昭看着仲云海的眼神却越发温和起来:“云海,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上和心里都不好受,才会这样。” “如果你骂我一番,能够发泄你心中的痛苦的话,那你就尽管骂吧。” 仲云海愤怒的表情顿时僵硬了。 推门进来的护卫们看向顾昭的眼神更是充满了钦服。 见仲云海不再嘶吼痛骂,顾昭才缓缓说道:“你教我一声‘先生’,把我当成师长,我能给你的除了宽容之外,还有就是人生指导。” “云棠先生把你委托给了我,我就要担负起照顾你的责任。” “这种责任不仅仅是让大夫给你治疗,不仅仅是看着你的日常起居,更重要的还是你的为人处世。” “北安圣人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者,增益其所不能。” “云海,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管仲云海茫然痛苦的神情,顾昭一脸严肃地给他讲解了圣人言的精神,鼓励他要勇敢面对困难,克服人生的挫折,哪怕是处于绝境,也不能放弃。 仲云海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那些疯狂的愤怒和杀机,竟然被眼前人唠唠叨叨的模样给化解了大半。 再看看周围护卫崇敬的眼神,仲云海终于扭过了头,用后脑勺对着顾昭,不想再看这张让人讨厌的脸。 顾昭见他沉默,也不再多说,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看书。 过了好半天,药又被端了过来。这一次,仲云海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把所有药汁一点点地喝光了,却根本没有叫一声苦。 顾昭心中惊诧,难道她刚才那些圣人言真的被仲云海听到了心里?不是吧,仲云海平时看起来可不像是有这种资质悟性的人啊。 晚上,顾昭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中,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 三更刚过,忽然传来了阵阵呐喊声,还有金鼓之声。 顾昭连忙翻身爬起,披上外衣,提上武器走了出来。 院子里的护卫们也都已经惊醒,列队而出,按照平时演练的规矩,把仲云海的院子护了个严严实实。 顾昭走到近前,向护卫头领询问:“发生了什么?” 护卫头领也不知道,只能摇头:“听起来像是府门外传来的声音。” 他派出几名机灵的护卫,前去打探情况。 没过多久,打听消息的护卫们都跑了回来。 “大人,府门外有大队人马赶来,说是‘诛叛贼仲云棠’,救出仲帅和云海少爷!”护卫们的脸色十分古怪,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顾昭沉着脸问道:“为首的是什么人?” 护卫回答道:“是云从度支使大人。”也就是云从吉羽。 “他们有多少人?骑兵还是步兵?武器装备如何?”顾昭继续追问。 “大约两三千人。”护卫们也只是从城墙上匆匆一望,就赶了回来,外面火光摇动,有些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估计着说,“有骑兵有步兵,都是穿着盔甲,武器齐全,看起来十分精锐。” 听说为首的是云从吉羽,护卫头领已经向着自己的手下比划着手势,让大家提防顾昭。 大家都知道,顾昭与云从家关系良好,之前还曾经专门去云从家探病,还提 到云从家那几个公子小姐情况不好,引得仲云海赶去,结果被人刺杀。 说不定顾昭就是云从家的内奸,准备与云从家里应外合,拿下仲帅府呢。 顾昭看见他们的反应,苦笑着说道:“你们不必如此,我若是真的要做什么,之前有的是机会。” “算了,我只是空口说话,你们也很难相信。”顾昭往后退了退,“你们保护好云海就行,我就不往里面去了。” “既然是云从家带着人来了,这府中的城卫军是否还可靠,也是一个问题。”顾昭想了想,提醒道,“还是赶快派人去山上的军营求援吧,请云棠先生赶快带着军队过来,才能制服那些乱军。” 护卫头领警惕地看着顾昭,同时也派了几个机灵的手下去军营求援。 门口的呼喊声越来越响亮,“诛杀仲云棠叛国贼”,“救出仲帅与云海少爷”,这样的喊声已经能听得清清楚楚了。 护卫头领的神色有些焦虑。 这只能说明,乱军越来越近,在与守军的对峙中,他们占据了上风。 但是他们这些护卫却根本没有办法去支援门口的守军。 之前府中已经有不少各家安排的眼线,导致他们不得不收缩防御,只守着仲帅和仲云海的住处,将前面半个府邸都让了出来。 而且也正如顾昭所言,云从恒先在城卫军中经营多年,谁也不知道府 中那些城卫军中有多少他的人。 如果他们贸然出手救援,说不定就会被人半途设伏,趁着他们防御薄弱的机会,对仲帅和仲云海下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