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缓慢地直起僵硬的身体,一阵风吹过来,刮落了元知酌脸上的面纱。
元知酌清晰地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干脆便将面纱摘了。
老者笑着摇头,否认她的话,“好奇?姑娘的戒备心很重啊。”
元知酌眉眼依旧,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她藏在桌下的手转了转掌心的扳指,并没有回答,或者觉得他问得很无趣。
老者也不再打转转,沉闷的声音隐隐笑道:“姑娘龙凤之姿,既有千金贵人,亦有雷霆手段,只是强极必辱,所有凶难都被人提前拦下,强行换命,反噬之后恐大梦一场空。”
元知酌沉沉嗤笑了一声,很是漫不经心又意有所指,“我若是问我何时换过命,老者不会同我说——天机不可泄露吧?”
要是真这样她就走了。
干枯毛躁的白发披散,遮去了老者一半的脸颊,显得他整个人有些阴森的颓废气质,尤其是半露不露的眼睛像是鱼缸里的金鱼一样凸出来,很是吓人,
“呵,姑娘,这算不得天机,事在人为,本就是造的空名,姑娘并未占据他人的位置,不曾欠命,只是欠情。”
不知道为什么,元知酌越听心里越烦躁,她不耐地敲了敲桌面,面无表情,“劳烦您直说。”
对方抓了一把花白的胡子,不急不缓,“就四字——苻沛公主。”
凄厉的疾风从门帘外吹进来,墙壁上的符咒哗哗作响,幽绿的光线折射进元知酌的眸底,掀起眼皮的一刻,像是出鞘的剑锋,又锋又利。
说实话,元知酌此行确实不是为了“苻沛公主”这件事来的,她只是单纯在宫里闷久了,又看了晏淮瀚送的几本书,心里痒痒便偷溜了出来。
顺便她还想要寻几样宫里没有的稀罕物回去玩玩。
至于什么“苻沛公主”的事,她已经不想要揪着不放了,迟奚祉既然和她解释过了,那她便信他。
不过,这段时间,元知酌也发现自己真真和这“苻沛公主”缘分不浅,每每出宫办事都能遇上。
真是孽缘啊。
元知酌捏着血玉扳指手劲用大了些,指甲里的软肉磕在扳指的金文上面,细微的疼传进来,她仔细揣摩了一下,定定盯着面前的人,“老者的意思是,我的命换了苻沛公主的命吗?”
这又从哪里牵扯到了哪里,未免太荒唐了。
此时,对面的老人家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却不再言语,缓慢地低下身,从褴褛的布袋里拿本破烂的书出来,四个角都碎成了碴子,拿出来的时候还往下掉着纸屑,仔细瞧,就连书页的缝合处的线都是歪歪曲曲的。
似乎是年纪大了,行动很慢,周遭的时间流逝,元知酌没有催促,只是凝目看着他,也没有再出声。
抖着的枯手将那本书递送到桌面上,元知酌低眸基本看不清封面上印刻的字,桌面锃亮发光,重重暗影隐约地将老人家恐怖的面容勾勒出来。
老者见元知酌也不躲闪目光,眼神里透露出诡异的光芒,“姑娘的面纱戴好罢,千万别叫他人瞧去了模样,这书老朽留着也无用,与姑娘有缘,便赠与姑娘吧。”
“书里定有姑娘要的答案。”
——
楚王府内。
迟尧诩拥着薛氏的肩站在敞厅里,四方的庭院框出一片小天地,绚烂缤纷的烟花不断绽放,屋檐上一枝常青爬藤探出来,悠悠晃在半空。
薛氏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若是喜欢看烟火,明日我差人单给你放一整夜。”迟尧诩侧过头去看身侧的女子,夜色昏暗,断眉处的伤疤似乎淡了许多,整个人泛着柔和的光。
薛氏一只手被迟尧诩握着,另一只手轻轻抚在肚子上,眼里的幸福似乎溢了出来,“留到下次吧。”
迟尧诩轻轻揉着她的手,她今日似乎是胖了一些,手也是又肉又白,手感很好。
迟尧诩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嗯?”
远处的烟花燃起了瑰丽的赤红色,转瞬间惊心动魄的美。
薛氏反牵过他的手,隔着厚厚的外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的眼睛倒映着璀璨焰火。
一个细微的动作,相识相知的两人似乎一瞬间都能够感受到对方意思。
迟尧诩许久没有过心猛烈跳动的感觉了,他常年握剑的手颤了颤,抚在她的肚子上,一刹的诧异化作惊喜,他傻笑着问她:“多久了?”
薛氏垂下头,柔软的掌心盖在他满是刀疤的手背上,轻声言语,“他(她)还有六个月就要来到这个世上了。”
迟尧诩看着她的侧脸,语无伦次,“怎么——太医——怎么也没有太医告诉我这件事?”
“是我不让他们说的,你这一年公务繁忙,况且我想亲口告诉你这个喜事,诩郎,我们就要为人父母了。”薛氏含笑的眸子也看着他。
忽而,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掌,以一种恳求的目光盯着迟尧诩的眼睛,急问:“诩郎,我们什么时候去黑水?”
冬天又要来了,下雪之后路就更难走了。
薛氏害怕他们走不了。
闻言,迟尧诩沉默了一会儿,他将手从她的肚子上抽了回来,错开眼神不敢看她,“很快,在这个小家伙出来之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