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几天之后，满脸担忧的张大牛等人再次进山，在漫山的灰烬当中寻找李长安的踪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众人这才赫然发现过去一直立于山崖旁边的那块巨石不见了……

不，也不能说完全不见了。

只能说现在的模样和之前的相差甚远。

——原本那粗糙巨大的石头模样经过烈焰灼烧过后彻底变成了一块晶莹坚固的玉石，体积虽然变小了，但看上去却更加具有分量感了。

仔细看的话，玉质的体表似乎还有密密麻麻的鳞片，内里更是好像多出了血管和脏器一般。

作为一块石头，李长安如果想要获得生命的话，必须得经过化形这一关。

按照原本的既定命运，他化形的是一头青牛。

可李长安显然是不太满意自己最后变成一头牛的。

逼格实在太低。

因而，思索良久之后，李长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准备让自己的身体朝着传说中的龙的样子变化。

上山的众多农户们看着李长安的躯体，感觉颇为神异。

毕竟之前看见的时候，李长安的样子还只不过是一块不算显眼的石头而已，没成想一场大火下来，竟然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不过李长安这尊守护神没有出现大碍，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众人围绕着李长安再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祭祀。

祭祀完毕后，才陆陆续续下山。

……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李长安心情很不错。

又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变化。

此时此刻的他相较于刚刚诞生的时候，堪称是脱胎换骨。

首先，硬度和神性方面，现在这具宛若玉石雕刻而成的躯体显然要比之前的石头躯体储藏的数量多了好几倍。

其次，体表那些鳞片和脏器可不是摆设，只要李长安接下来继续完善，他将会蜕变成这个世界不太常见的特殊生命体。

可以说这次赌博冒的风险不小，但回报却也同样足够让人欣喜。

接下来，因为躯体变化的缘故，李长安在当地的名气更大了，不止那些猎户将他视作守护神，连带着其他普通村民都会偶尔上山膜拜祭祀。

当然，祭祀最勤快的还是张大牛一家人。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十年。

李长安五十岁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逐渐习惯石头的生存方式了，只要将思绪拉长拉远，就能熬过漫长的、无聊的时间。

这天，李长安照例迎着朝阳吞吐云雾。

张大牛在自己两个儿子的搀扶下上山了。

此时此刻的张大牛其实才刚刚四十岁，不过看起来却已经有了一股老态龙钟的感觉，在这个生产力非常落后的时代，普通人的寿命往往就是这么短。

三十岁就已经算活够。

能活到四十岁，就已经算是老天开眼了。

张大牛背着一柄牛角弓，走到李长安脚下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他在李长安面前停下，恭恭敬敬跪倒行了两个礼。

然后将自己的牛角弓取下，交给自己其中一个儿子，开口道：“张川、张武，这恐怕是爹最后一次陪你们一起进山打猎了，这柄牛角弓是你爷爷交给我的，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们，以后你们就要靠它养家糊口……”

他说话的语气很慢。

每说一句话都得停顿很久，显得很艰难：“记住，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还活着、还有一口饭吃，就要来山上祭祀山神大人，山神大人二十年前救了我一命，等同于救了我们张家整个家族一命，它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也是你们子子孙孙的救命恩人……记住了吗？”

张川和张武已经从过去的少年变成了两个精壮的成年汉子，此刻听到父亲的嘱咐和交代时，却还是有些没忍住红了眼睛。

说完这些之后，张大牛的目光再次看向眼前的李长安，开口道：“山神大人，请您看在我们虔诚信仰您的份上，保护我的两个孩子吧！”

李长安没有回应。

张大牛也没有失望，这么多年的跪拜祭祀下来，他对自己供奉的这尊山神脾气已经有了些许了解。

只要能帮得上忙，对方不会袖手旁观。

做完这一切，张大牛没有在原地继续停留，让两个儿子搀扶着往山岭当中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恍惚间，李长安似乎又看见了二十年前那个步履生风的精壮汉子。

汉子背着牛角弓，提着猎物满脸兴奋的朝他跪拜祭祀，诉说着自己在山岭当中的所见所闻和收获。

似乎又看见了当初张大牛搀扶着他父亲进入山岭时的模样，同样步履蹒跚，同样满脸不舍、一步一回头。

这好像是一个轮回。

猎户们一辈子以打猎为生，临到自己要死的时候，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上山，将自己埋葬在山上，成为山岭和动物们的养分。

三天后，张川、张武两兄弟出来了。

张大牛已经不见。

张武背着牛角弓，走到李长安面前恭恭敬敬跪拜行礼之后，这才带着自己弟弟下山。

李长安全程注视着一切，情绪略微有些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