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胡郎中说完,苏淡云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为当初拉自己去报官之事道歉,不禁就是一怔。又见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此时满是真诚愧疚,知道他这是在真心道歉,心中便有所动容。
她默了默,随即回道:“老先生当初也是着急病人情况,晚辈可以理解。”
说着便露出个明快笑容,这笑容落在胡郎中眼中,便有了一种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唉,自己活了几十年,胸襟都没人家活了十多年的宽广,真是惭愧。
胡郎中感慨着,随即也扬起个慈祥又饱含歉意的笑来,朝面前人欠了欠身,“多谢苏娘子海涵。”
苏淡云:“老先生言重了。”
说着,想起方才胡郎中未完之话,她又正了神色,继续方才的话题道:“听老先生刚刚所言,那老夫人欲将老先生您拉去报官。所以老先生今日亲自登门,莫不是官府的要求?”
胡郎中听她转回正题,思绪也被重新拉了回来,随即摇了摇头,神情黯淡下来,“那老妇本想报官,最后却被她儿子给劝了下来。只是他们也说,若老朽能治好他夫人,这一切便就此作罢。可若某不能,他们哪怕不报官也要日日到妙手堂那边闹腾。”
苏淡云听着,不禁就皱起了眉头。
这母子俩所提之要求乍听之下还算合理,可细细想来却着实有些胡搅蛮缠,看来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
她心里想着,随即便听到胡郎中长叹一气,“老朽是真的很气他们,可那病者却当真可怜。还有她孩子才出生,若她真就这么去了,孩子便没了亲娘,看着着实让人不忍。”
他神情露出几分悲悯,抬眸望向苏淡云,道:“老朽亲自过来寻苏娘子您,倒也不是说老朽真就怵了那一家人。老朽真心想救这病人性命,却知自己能力有限,若苏娘子愿意,老朽恳请苏娘子能施以援手,前去给病人查看一二。”
他姿态放得极低,苏淡云见着,只觉面前人与当初针对自己的人还真是判若两人。
她能看得出来,面前人对病人的那份关心很是真切,并没掺杂一份虚伪。
可见对方虽然性子有时冲动固执了些,却也的确是个心系病者的好郎中,如此之人想必是不会做出那老妇所说之事的。
只是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那病者的家人当真不是好说话之人,若自己跟着过去,却发现那病症自己无法治好,也不知这其中会否生出什么事端。
她若是个人接诊倒也就罢了,可她如今受着恒安堂聘请,她不得不为恒安堂的声誉多考虑一二。
苏淡云微蹙着眉头反复思量,胡郎中见她这般,想到什么,忙又保证道:“苏娘子放心,既是老朽请你过去看诊,老朽自当对你对恒安堂负责。不管看诊结果如何,老朽都绝不会让你与恒安堂被那家人缠上,要不然,老朽日后也无颜在这一行立足了。”
听他正说到自己的担心处,苏淡云不禁有些愕然。
她的确是怕给东家凭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转念想到那病人刚出生的孩子,想到再拖下去那孩子便很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娘,紧接着她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想到当年父母双亡时依然还年幼着的阿弟
终于,她下定决心点了下头,道:“晚辈愿意一试,烦请老先生带路。”
胡郎中见她终于点头答应,心中大喜,当即起身朝苏淡云深深做了一揖,“谢苏娘子愿意出手相助,苏娘子心胸开阔仁心仁德,老朽真心佩服。”
说到仁心仁德,苏淡云觉得自己还真差得远,忙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礼,道:“晚辈只是先去看看,还不能确定是否可以救得了她,老先生这下道谢不是太早了吗?”
“不早不早。”
胡郎中重新站直身子,笑着摆了下手,“苏娘子愿意随老朽过去一看,就冲这个,老朽就当重谢。”
苏淡云回了个礼貌微笑,自也不再耽搁,自己出去跟丁世朗交代了一声,锦善则背着药箱跟着,之后两人便与胡郎中一同出了恒安堂的门。
胡郎中是雇了马车来的,这下依然坐着原先雇的马车在前头带路,苏淡云则坐着石厚朴赶的马车跟在后头,只是这马车并非侯府的马车,而是宋季凡为医馆购置的。
如此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一同往北走,约莫两刻钟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北城棉花胡同的一所普通宅子门前。
这宅子是个一进宅子,门口收拾得很是整齐干净。
胡郎中一下车便率先上前敲门。
没多久,屋门打开,一老仆站在门口望向他们。
那老仆显然认出了胡郎中来,当即板着脸没有说话,不过她也没有阻拦着他们不让进,反而照常将人让进了院里。
“林嬷嬷,谁啊?”
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一名身穿深色粗布衣裙,头发稍显花白,看着约莫五十余岁的妇人从东厢房走了出来。
被唤作林嬷嬷的老仆忙回道:“是给夫人看病的郎中。”
妇人这下也看见院中站着之人,认出那就是之前过来看诊的郎中,脸上当即乌云密布。
正想不客气地骂上两句,却发现那郎中身后竟还站着两名戴了面衣的女子。
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