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主子阴着脸过来,青柏立即刹住脚,当即如梦方醒。
是了,他怎地忘了?
老夫人前两日罚了温姨娘禁足,还派了婆子过去守着与春阁的门,爷这硬闯过去不就得吃闭门羹吗?
青柏暗自松了口气,觑着主子黑成锅底的脸色,硬着头皮迎上前去恭敬道:“爷,药已经放凉了,再放就喝不得了,小的这就给您端到屋里?”
贺怀琛黑着脸嗯了一声,大步走进了酌言堂中。
见不了温玉燕,又只能整日待在屋中静养,贺怀琛只觉心中被那几箱笼衣物撕拉开的缺口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深。
尤其在寂寂长夜中,躺在漆黑的房屋里,那窟窿简直要洞穿他的身体,比在大冬天喝冰水还要冷得发颤。
经历了一整夜的辗转难眠,贺怀琛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滋味,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他就立即起了身,穿上官服用了膳,命青柏将他送到工部衙门去上值。
青柏知道主子尚未痊愈,本想劝上两句,却被主子阴沉沉的脸色给吓得半句话都不敢再说,只得乖乖依言照办。
最近工部接到了修缮皇家园林的活儿,而这差事的督建工作就派到了贺怀琛头上。
只是他刚获派这件差事没两日就病倒了,这下一回到工部,他马上就领着青柏跑到园林那边,在工地上不知疲倦地指点这里检查那里。
说起贺怀琛的官职,之前他从南边回来领的是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的位置,而之前行宫修缮之事实由营缮清吏司负责。
因行宫修缮主要是将其中一部分照着太后老家的风格,改成江南水乡的样子,恰好贺怀琛南下三年的功绩得圣上赏识,这才被钦点借调过去负责督建事宜。
按理工程一结束他就会回到原来部门,结果太后见了改建后的行宫感动落泪,圣上见太后真心欢喜,龙心大悦,从行宫回来后就直接命贺怀琛任了营缮清吏司郎中一职。
虽说只是换了个部门,官职跟之前一样,但和主要负责河道及堤防等工程的都水清吏司不同,营缮清吏司负责的都是皇家建筑及官方建筑的修缮建造。这些工作都牵涉到皇室和朝廷的直接需求,更易在圣上和朝廷高官前露脸,只要干得好,晋升机会自然相对更多一些。
此时工部同僚见贺怀琛身体没好全就回来拼命干活,都以为他是奔着再上一层楼去的,私下里各持看法,却也没人觉得奇怪。
唯独青柏从主子的这般忙碌中看出了怪异,只觉主子整个人就像是撞了邪般,一颗心时刻颤颤巍巍提着,忍不住时不时就在一旁委婉提醒。
可贺怀琛半句也听不进去,就这样闷着头疯狂忙碌着,忙到温玉燕禁足期满,他便又像之前那般,白日忙公事夜里忙私事,将曾氏的叮嘱与愤怒通通抛诸了脑后。
曾氏不舍得骂儿子,只能一个劲地骂别人。
温玉燕自也不是吃素的,在挨了几回骂后就回去吹了一阵枕头风,曾氏很快就被儿子一句“膝下犹空,儿甚急”给彻底封住了嘴。
贺怀琛当然不是真的着急要孩子,他就是觉得心里空,空得他难受空得他发疯,只得疯狂拿各种忙碌来填这个空。
结果心口的空没怎么填上,却把自己身体给掏得四处漏风,没几日就脚步虚浮着在工地上摔了个大跤,扭伤了腿,胳膊肘上也给擦伤了一大块。
曾氏只觉天都塌了,快被气疯的她直接把儿子的意外全都归结到了夜里的不知节制。
当然,她是不能怪儿子的,只能冲着温玉燕大发了一通火,直接将其塞进马车送去京中庙里,勒令她在庙里修身养性,务必为贺怀琛抄经祈福满三个月才能回来。
温玉燕恨得牙痒,想摔东西又不敢,一肚子气把她都快憋成了蛤蟆。
看着这简陋无比的禅房,温嬷嬷心疼得心口被剜了一大块肉似的,很是为自己主子鸣不平。
“老夫人还真是心狠,竟把姨娘您打发到这样的地方,这天越来越冷,这地方就这么个小炭盆,能顶什么用?这也太折腾人了!再说这事又怎能怪姨娘您呢?侯爷他要如何难道姨娘还能说不不成?”
她哽着声流着泪,恨恨说道,只觉老夫人再把爷当成眼珠子,这回也真是紧张太过了呀。
就侯爷这程度,哪至于就把人给弄垮了?
以前在温府,温老爷那么多小妾通房,日日轮流快活。她跟夫人一直盼着他不好,最后把夫人自己都给盼绝望了,先一步熬不住去了,老爷还活蹦乱跳继续给自己抬小妾。
相较之下,侯爷如今才姨娘一个人伺候,哪儿就那么容易垮了?
侯爷这回摔伤明明就是他自己不小心造成的,又关姨娘什么事?
温嬷嬷心里一个劲地替自己主子叫屈,却也不敢把这些粗俗的念头给明着说出来。
见主子终于哭完冷静了下来,她又连忙兑了一盆温水过来给主子净面。
对上主子那哭肿的双眼,她又忍不住心疼落泪,不解道:“姨娘您也是,之前怎地就这样乖乖领罚了?好歹也跟老夫人解释一下不是?”
温玉燕接下布巾擦了擦脸,冷笑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再解释又有何用?”
温嬷嬷叹气,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