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年雨在这种地方冲突起来,否则烂摊子还是得丢给洛钦。他甩开了对方的手,逆着人群挤出去。
年雨把他带到一处很僻静的小街上才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朝他走了几步,水荔扬则立刻警觉地后退。
他这种反应把年雨刺伤了一下,对方垂眼犹豫了片刻,才说:“荔枝,你别怕我,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想说什么?抓紧时间。”水荔扬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眼附近一座钟塔上的时间,远处隐隐传来庆典的喧闹声,也不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年雨说:“你不用担心,他的环节还赶得及,要照着稿子念不少废话。我只跟你说两句,很快就好了。”
水荔扬直接打断他,催促道:“那你快说,他念废话我也要回去看呢。”
年雨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过得好吗?”
水荔扬冷笑一声,回道:“你要是真的确定,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了吧?你觉得呢?你想听我说自己过得特别特别好,然后呢?”?m??
年雨叹了声气,说:“对不起,荔枝,我……思弦和思淼的事,我很对不起你。”
水荔扬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件事,尤其还是此时此刻,间接害死了水思弦和水思淼的元凶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让他记忆深处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你还有脸提他们……”水荔扬的眼神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怖,“年雨,你这些年做过噩梦吗?”
“没有,荔枝,我很多年不做梦了。”
“但是我会,我这五年每天都会梦到,思弦和思淼是怎么死的,死之前连求救都没人听到,思淼耳朵听不见,他得有多害怕……”
水荔扬觉得自己的心又快被刺穿了,他一回想起几年前那个绝望的晚上,就喘不过气来,无数次地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好他们,为什么连弟弟妹妹的命都保不住。
这么多年了,他甚至还是会偶尔产生幻想,觉得这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年雨看出他痛苦的神色,声音低了些,说:“我后悔过,荔枝,我没想到你爸会那么狠。”
“都是他的错吗?你现在把一切都甩给他,我也不会原谅你的,年雨。”水荔扬后退几步,甩出了刀,“如果你今天真的不是来找我麻烦的,现在,马上让我离开,否则你知道后果。”
年雨跟曾经的挚友对面站着,两人之间却似乎隔了一个又一个空荡的街道,拉长又拉长,无论他怎么想靠近,都碰不到对方了。
其实刚才他在街上看到了水荔扬和洛钦在一起,恍惚想起往事,好像十多年前那一群少年也是这样走过校门口的长街。
程清曳、程清尧、白无泺,还有另外一些他还记得名字和容貌的人,连笑声都如在耳边。
那是他记忆里那群人最青涩单纯、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夏季带着洗衣粉清香的校服、冬天街边的糖葫芦和烤红薯、放学后叮铃作响的自行车铃铛,还有教学楼间回荡着的欢声笑语,无数的回忆碎片,组成了那时那时候的他们。
而这些如今也一并远去了,回忆好像被大火烧穿了的旧照片,一点一点腐蚀出难看又焦黑的破洞,最后在漫天火光中被蚕食殆尽。
火光映出的,是惨淡的现实。
“你可以多留一会儿。”年雨难得没有继续纠缠,看来今天另有安排,“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李牧祁的,我跟他只是合作,不是依附。”
“随你的便,我今天会陪他到最后。”水荔扬说,“不过如果你真的让人再来搅局,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大家都别好过。”
年雨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好像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却最终没有开口,只是看着水荔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水荔扬及时赶回了庆典现场,洛钦正在台上说话,念稿子像有人掐着他脖子一样,看得水荔扬想笑,拿出终端偷偷录视频。等洛钦好不容易念完,水荔扬走到路边找了个长椅坐着回看,被绕道过来的洛钦从后面抱住,下巴蹭了蹭他头顶:“你偷拍我啊。”
“你太好玩儿了。”水荔扬摸摸洛钦的头发,“像小学生国旗下的演讲。”
“什么意思啊,很差吗?”洛钦坐到他旁边,有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干这个……”
“不差,挺好的,已经是少先队大队长的水平了。”水荔扬又把一对梨涡笑出来了,“奖励你小红旗。”
洛钦伸手戳他的脸,觉得软绵绵的很好玩,等蹂躏够了,又把人拽起来:“走吧,我带你去玩。”
水荔扬站起来,看了洛钦一眼,随口说:“刚才年雨找到我了。”
洛钦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什么?他干什么了?”
“没有把我怎么样,只是和我说了说话。”水荔扬说,“他和李牧祁现在关系不好吗?”
洛钦松了口气:“说不上好不好,他从一开始就不受李牧祁的掌控。你走了以后,李牧祁应该是想过慢慢把年雨排出权力中心,但他没给李牧祁这个机会,很快就爬了上来。比起我,李牧祁应该更忌惮他。”
“表象不一定就是真相。”水荔扬把口罩往上提了提,“总之,你小心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