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上海市各小学期中考试在同一时间进行。随后就是热火朝天的阅卷、统计，让全市大部分儿童家长都心头火热，堪比过了一次六一儿童节。

萱萱背着书包，头上两个大大的发髻乱晃，一阵小跑进了小区。

“爷爷，爷爷。”

“诶…”

老孙头在楼下边看人下棋，边等着孙女回家。看到萱萱，立刻迎接上去，帮她卸下背上沉沉的书包。

爷孙俩回到家，奶奶还没回来，老孙头就先洗菜摘菜，准备做饭。

按例萱萱就应该先去写作业，但今天萱萱却跑到厨房门口，一直看着爷爷干活。

老孙头很快发现异常，放下东西问：“萱萱，今天学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萱萱认真的点头：“嗯。”

“是什么事？”老孙头走过来，问。

萱萱将缩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手心托着一个不大的牛皮纸袋子。

老孙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冠绝天下用的牛皮纸，心里一动：“茴香豆！”

“你拿奖了？”

“嗯。”

萱萱乖巧的点头道：“我考了年级一千八百八十二名，老师说，前两千名都有奖。”

这次的规则是全市除了浦东新区和闵行区的小学生，奖励前两千名。萱萱去年在区里排名一百五左右，没能拿奖，谁知道这次反而拿了。

老孙头拿起牛皮纸袋，发现封口破了，已经打开过。

“老师说每个星期发一次，最好在教室就吃掉。我吃了两颗，告诉老师我肚子不舒服，就带回来了。”

老孙头紧张起来：“肚子不舒服了？现在还疼吗？”

萱萱摇着脑袋说：“爷爷，他们都说豆子能治病，这些豆子给刘爷爷吃吧，他好可怜的。”

老孙头看着如雪山白玉一般纯净可爱的孙女，点了点头。

现在上海谁都知道茴香豆的宝贵，对孩子发育好处特别大，街头巷尾的老太太，都在公然宣传倒卖茴香豆犯法。

奖励的茴香豆，也是由老师在监控摄像头下面，分成十次发放。

孩子有心，就试一次吧。

老刘头躺在病床上，低沉集密的咳嗽。他脸色蜡黄，枯瘦，都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脸上的骨头。

害怕他现在的样子吓到女娃娃，老孙头没敢带小孙女过来。

茴香豆软糯，混在稀食里半灌半催的让他喝下去了。立竿见影，老刘头明显就有了精神。

让人把枕头垫高，老刘头将耷拉的脑袋努力昂起来挺直了，和老孙头说话。

“萱萱，萱萱、还好吧。”

“好着呢，这次考进区里前一百了，今天想来的，我没带。”

“真是…好孩子。”

老刘头不停咳嗽，说话时断时续，讲完一句要老半天：“不带是对的，我死了、也别让她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后文都省去咳嗽声。）

老孙头听得手脚发抖：“不要说死，你才刚七十，还有得治，有得治…”

“又说胡话，什么情况我知道，快到头了。”

老孙头握住他枯树枝样的手：“你听我的，咱们去找刘东，他能救你。老刘，你就信我一回好不好，求你了，就信这一回…”

老刘头咳了一阵，这次没有骂人，又或许没力气骂人了，只是努力摆头。

“你怎么就这么倔啊。”

老孙头一只手捶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精神好，就是吃了刘东的茴香豆，他做的东西是真的能救命啊！”

“是吗。”

老刘头没生气，咳完就很平静：“真的神奇啊。”

老孙头有些发愣：“你信了？”

“嗯。”

“信就好。”老孙头欣喜若狂，马上就准备动身，“我去求他，他的鱼汤面能治肾病，有人就吃鱼汤面吃好了…”

忽然手一紧，却是老刘头抓住了他的手。

“别去。”

“真的行，你不是信吗，真的行啊。”

老刘头死死扣住老孙头的手不松开，力气大得不寻常。

“你听我说。他做的东西就算再好，也救不了我的命…”老刘头一阵咳。

“别打断我。”

老刘头接着说：“我是肝癌晚期，他能救我也不能找他救，不能害他。”

“啊！”老孙头惊讶万分。

“我不恨他，从来没恨过，那次查他，是因为他真有问题。你们都说他鱼汤面好，我就知道他卖五十块不贵。”

老刘头断断续续说着：“新闻里说，他第一季度交了几十亿的税，几十亿啊！能办多少事…”

“去年区里整体才一百多亿，我要还是局长，让我给他下跪都行…”

“聚富园，好名字啊！”

“为国敛财，为民聚富，点滴皆于心上过 。”

“正人律己，正本清源，春秋自在税中吟。”

“他一个人能交这么多税，就是国家功臣，咱们不能坑他…”

“他做的东西再好，我就当没听说过，这辈子也不吃…”

…

老孙头不知道怎么离开的医院。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个纠缠了一辈子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