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楚王的动作一步接一步,步步紧逼。
首先是参劾,然后是扣人,搜府,最后传讯王府属官。
这些事情全集中在两天之内完成,以大宋如今臃肿冗馀的官衙办事效率来看,针对楚王的效率简直是雷厉风行,丝毫不拖泥带水。
赵孝骞这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外人都看出来了,这是一场阴谋,主谋之人根本是将赵颢当成仇人来对付了。
王府属官被传讯,赵颢终于着急了。
他很清楚大理寺的手段。
进了大理寺的人,已不是招不招认的问题了,各种严酷残忍的刑具下,审讯官员想要他们招什麽,他们就得招什麽。
一旦王府属官扛不下去,各种屎盆子都会扣在赵颢头上,不仅罪名很容易被坐实,而且还会格外「发现」很多新罪名。
到了那时,恐怕楚王一脉想去给英宗守陵都已是奢望,最大的可能是一削到底,沦为庶民。
没心没肺的赵颢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得知王府属官被传讯后,赵颢晚膳都没吃便匆忙出了门。
赵孝骞知道他出门做什麽。
无非托人打探找关系之类的,说实话,赵孝骞认为完全是无用功。
能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几乎是雷霆之势的打击力度,这时候找关系托人有用吗?
有能力策划这场阴谋,将一位皇室宗亲打入尘埃,他的权力一定不小,小官小吏可没这本事。
属官被传讯后,王府人心惶惶,侍妾和下人们各自聚集,窃窃议论。
王府内的气氛非常压抑,充斥着分崩离析前的绝望。
赵颢在汴京城像没头的苍蝇,急着到处托人。
赵孝骞仍独坐在他的院子里,盘腿盯着桌案上的一炉檀香发呆。
他在努力梳理整件事的脉络逻辑。
赵颢两条罪名,结交外臣和妄议国政。
「结交外臣」应该是其次的,范纯仁是宰相,身份显赫,寿诞之日登门贺寿的宗亲绝对不止赵颢一人。
御史单拿赵颢开刀,说明所谓的「结交外臣」只是一个表面理由。
麻烦的是赵颢还填了一阙《西江月》作为寿礼,范相公还回了一首以和之。
这个年代但凡读过书的,多少都会填一两首词,这个不稀奇。
赵颢虽然是个大胖子,但从小接受的可是皇室精英教育,填词对他来说很轻松。
至于为何赵颢的作品在千年后不见流传,……当然是文采平庸,泯于历史了。
同样是做菜,会做番茄炒蛋和国宴名厨是一个概念吗?
现在的赵孝骞缺少太多信息,他需要知道赵颢那首《西江月》和范相公回礼的《西江月》的具体内容。
其次是「妄议国政」这条罪,根本原因在于赵颢给官家上的奏疏,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贺官家亲政的马屁奏疏,怎麽就成了「妄议国政」?
所以赵孝骞还需要知道那道奏疏的具体内容。
这事儿找别人没用,赵颢是最清楚的。
思定之后,赵孝骞起身出了房门,随手叫来王府一名家仆。
「去请父王回府,就说是我说的。」赵孝骞神情泰然地道。
家仆愣了一下,儿子请父亲回家,语气这麽横的吗?
这位常年不出门的世子,最近两日感觉变化好大……
一脚狠狠踹上家仆的屁股,赵孝骞不耐烦地道:「愣啥!要给你备马车吗?」
家仆急忙转身飞奔而去。
半个时辰后,赵颢被家仆找到,硕大的肉球滴溜溜地滚进了赵孝骞的院子。
「吾儿何事唤父王?」赵颢掏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赵颢的神情掩饰不住的憔悴,脸色也灰败,但望向赵孝骞的眼神却一如既往充满宠溺。
「吾儿放心,小风小浪而已,父王一定平稳度过,保楚王府无虞。」赵颢温言安慰道。
赵颢以为是儿子待在府里惶恐不安,把他叫回来以求获得安全感,于是开口便给足了安全感。
赵孝骞心头有些感动,不管这位亲爹为人品行如何,对他这个儿子至少是毫无保留的,那种宠爱简直溢于言表。
「父王,两件事。」赵孝骞言简意赅道。
赵颢一愣,然后点头:「你说。」
「第一,我要你和范相公填的两首《西江月》,完完整整的内容。第二,我要你给官家那道奏疏的完整内容。」
赵颢不假思索地道:「半个时辰后给你。」
赵孝骞好奇道:「咱府里的书房都被公差搬空了,您……」
赵颢咧嘴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全在此,一字不差。」
没问赵孝骞要这些东西做什麽,赵颢命人取来笔墨,一声不吭奋笔疾书。
很快,两首词和一道奏疏的原文写成。
赵孝骞对文学这玩意儿没什麽研究,手拿着两首词,半天都没品出其中韵味,但字词之间颇为陌生,显然并未流传于后世。
所以这两首词应该是文人应酬式来往,没什麽文学价值。
里面的内容当然也是商业互吹,你好我也好,你我在官家的英明领导下,一定要忠君报国巴拉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