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校场演武,赵煦叫来了文臣武将,自然是有目的的。
政事堂通过了兵役法,然而颁行之后仍然阻力甚大。
文官们都明白兵役法是个什麽性质,知道这是要挖文臣的墙角,自然不愿太配合。
而兵役法的很多内容,必须要有朝堂和地方官员的推行,其中包括募兵的挑选,兵员的待遇,所属地的厢军和乡军的操练,武器配给,阵亡将士立碑,各地建忠祠供奉阵亡将士牌位等等。
很多内容都与地方有关,而大宋的厢军和乡军,名义上的统兵者通常为文官。
文官统兵,自古以来绝对是兵家大忌。
所以兵役法还有一条最重要的内容,那就是试着把统兵权下放给武将,真正能够统领操练兵马,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武将,文官要渐渐退出兵营。
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这是兵役法的精髓。
当然,武将有统兵权,有操练兵马之权,但仍无调兵权。
大营里你爱怎麽操练都行,一旦未奉调令,擅自领兵出营,便是谋逆的大罪,全家人头整整齐齐吊在城门上供人观赏。
这一点也是赵煦的坚持。
提高武将和军士的地位和待遇,并不代表官家和朝廷愿意增加风险,重蹈唐末藩镇割据的覆辙。
赵孝骞很满足,这样已经够了,朝堂和军队之间,确实也应建立起一条防线如果说军队是一头猛虎,以前的大宋是索性将猛虎关在笼子里,它不能伤已,亦不能伤人,渐渐失去了战斗力,被养成了一头猪。
而赵孝骞的兵役法,则是让猛虎出笼,但脖子上也得套上一根铁链,可伤人,但它必须认主。
皇帝对军队的掌控仍然是至高无上的,这是赵煦的底线,兵役法的内容并没有触犯这条底线,这也是赵煦愿意排除阻力推行的原因。
今日校场演武,文臣武将们都亲眼见到了龙卫营将士昂扬的战力,跟以往的颓势完全不同,可以说将士们的精神面貌简直脱胎换骨,哪怕只是静静地站在校场上,也散发出一股精锐难当的气势。
赵煦和群臣不由暗暗惊叹。
这才是真正的虎贲之师,这才像一支无坚不摧的精锐军队。
「诸公,可见识兵役法之精妙否?」赵煦望向群臣微笑问道。
诸公不吱声,承认军队战力提升是一回事,但提高武夫的地位,仍是文臣们的心结。
赵煦冷笑几声,缓缓道:「可知禁军将士为何如此战意昂扬?兵役法里有一条,从今以后,朝廷无论禁军还是地方厢军乡军,但有杀敌立功者,朝廷可凭战功赏赐土地。」
「斩敌首级一者,授地十亩,斩敌营将者,授地二十亩,万军之中斩敌主帅者,封开国侯,授三品武官,赐地五百亩—」
在场的文臣忍不住皱眉,章怀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忍住没出声。
刑部侍郎邢恕却站出来道:「臣敢问官家,天下土地皆有其主,赏赐将士的土地从何而来?」
赵煦眼神深邃望向北方,淡淡地道:「用他们手中的刀剑拼杀而来,大军所掠之地,皆为王土,朕自可赐之。」
群臣目光震惊面面相。
向来尔雅温润的官家,今日却出此惊世之言,言语里的锋芒似乎已不再掩饰了。
所以,官家莫非想做个武皇帝?
群臣各怀心思,神情复杂,久久没人出声。
承平日久,苟安百年,大宋的文臣们似乎对开疆拓土早已失去了信心,他们在这片尚未统一的土地上,每日莺歌漫舞,诗词文章,好像大宋的疆土本就只有这麽多,再多就不合适了,不合仁义之道。
今日此刻,当赵煦说出「大军所掠之地」时,群臣终于忍不住感到震惊。
年轻的天子雄心勃发,有拓土之壮志。
似乎很多年没见过有如此进取之心的天子了,上一次还是在太宗时期,然而经过高梁河之败,签下渊之盟后,大宋的君臣和军队,仿佛彻底被打断了骨头,从此再也硬不起来了。
所以,这一代的官家基因突变,又硬起来了?
看着表情复杂的群臣,赵煦又缓缓道:「兵役法仍不完善,尚待更改,朝廷的军饷,将士的地位,战功的赏赐等等,仍待提高。」
「朕要的是一支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为朕扫清寰宇,伐挞不臣,有生之年,朕希望见到华夏一统,蛮夷宾服。」
「诸公若不愿助朕,不如趁早致仕归乡,诸公若愿助朕,便请放下对武夫的偏见,将兵役法顺利推行下去,无论朝堂或地方,任何官员胆敢阳奉阴违,与朝廷成法作对,朕必严惩治罪。」
绍圣元年十月廿三,子夜。
宋夏边境,石门城。
石门城是唐朝的旧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西夏自立为国,在辽国的刻意挑唆下,西夏与大宋的两国关系日渐尖锐对立,边境常有摩擦,甚至小规模战争。
元佑六年,章(jie二声)以直龙图阁学士出任环庆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庆州,章上任后向朝廷提出,西夏嗜利而畏威,若不对其严惩,宋夏边境永不得休兵。
于是章提出了蚕食法。
以石门城为据点,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