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来到场地,却是没什麽活,只是看着工人们上梁,时不时帮指点一下。
太阳大,石宽不喜欢站在外面,就到古得金的棚子里去躺下,侧着身子看慧姐围绕着几个人转来转去。
突然他看到古得金一个人默默的,站在远处的一个小土包上,看着落成的学校,目光久久不愿意离去。那瘦小的身子,在风中有点孤单。
学校就要盖成了,古得金的工作也就结束,这学校的每一面墙,都是他用木掌拍过的,不久就要离去,确实是会有些伤感。
石宽爬了起来,走向那小土包,到了古得金身旁,蹲了下来,打趣道:
“老家伙,学校盖成了,你马上就可以领钱回家,又可以到赌桌上威风一回了。”
古得金并没有雀跃之色,盘腿坐在那土包上,掏出了旱烟填上,吸了两口,这才慢慢说道:
“这些钱啊,肯定会在赌桌上输掉的。”
石宽纳闷了,既然明明知道会输掉,那为什麽还要去赌?他把肩上的长枪取下放到一旁,也盘腿坐下,不解的问:
“不赌不行吗?”
“不赌?不赌我能干什麽?”
古得金依然看着屋顶上那些工人,好像有些失神。来这里的两个多月,他确实是不赌了,因为每天晚上就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不可能左手和右手赌。
他的老婆很早就死去,牯牛强长大了经常外出找活干,就算是在家里,一天到晚也说不上两句话。
他很孤独,只有在赌桌上,赢钱了会让他十分的欢乐。输钱了嘛,那也有一帮赌友在一起分析是怎麽输的,他觉得赌场里比家更有烟火气。
石宽是有点懂得古得金的心思的,不然也不会走过来,陪在这里一起坐。听了古得金这伤感的话,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秋风把古得金那浓郁的烟雾吹过来,扑扇到他脸上,他感觉喉咙发痒,好想打喷嚏。
过了好久,古得金把烟吸完了,把那烟斗在旁边的石头上敲了敲。石宽看着这动作,觉得古得金也只不过是农村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就说道:
“强哥讲了个女的,估计这一两年就会结婚,你知道吧?”
古得金身子微微一震,把那烟斗插回腰间,他是听来干活的那些护院队员们说起,牯牛强和三太太院子里的一个女下人眉来眼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现在听石宽亲口说了,应该是有点眉目,便小声的问: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是你们隔壁五里排的,那还有假啊。”
石宽捡起一颗土疙瘩,随手掷向前方。
古得金叹了一口气,落寞的说:
“家都被我拆了,哪个姑娘还愿意嫁给他?”
“拆了不会重新盖吗?你看这麽大的学校,好几排连着,还不是眨眼的功夫就盖起来了。”
石宽以前觉得古得金是个狡猾的人,现在觉得那不过是外表,内心应该还是存有善良的一面。
“你跟我来。”
古得金站了起来,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尘土。
那尘土飞扬,搞得石宽眯起眼睛也要站起来,拿起了那长枪,跟着古得金走。
两人一起回到了那矮棚,古得金掀开床上的席子,摸出了一个用芭蕉叶包好的东西。展开来了,里面是五个银元。
他把那五个银元放到石宽手里,不自然的笑了。
“你帮把这些钱给大头,我也没啥说的,你给他就是了。”
石宽颇为感动,却又不好表达,只得打趣道:
“你这老家伙,竟然还能存钱。”
“幸亏是在这里,晚上鬼都没一个来作伴,不然也早就输完咯。”
古得金把那已经干了的芭蕉叶折起来,收进了衣兜,又走向那小土包。
石宽没有跟去,他把手里的银元抛了抛,装进衣兜里。古得金来到这里这麽久,牯牛强都没有来看过,甚至为了避免碰上,也不来这里干活。
石宽想一定要在古得金走前,让牯牛强来一下。牯牛强要是还那麽倔,不肯来的话,那就让他还钱。
石宽正在思考问题时,文贤婈飘然而至,那裙摆上还沾着一些草屑,进了矮棚之後,只是犀利的盯着,并未说话。
石宽略微紧张,紧了紧肩膀上的枪,退後了一步,有些慌乱的说:
“你……你要干嘛?”
“向我道歉。”
文贤婈脸綳得紧紧的,像是被一层薄雾遮住,使她那漂亮的脸蛋覆盖上了一层狰狞。
这人怎麽这麽倔呀,只要单独在一起,说的就是「向我道歉」。石宽烦了,认真的说:
“首先,那天是你先骂我是贼的,所以你也有错,你先向我道歉,我就向你道歉。也可以不用这麽麻烦,你骂了我,我抓了你,互相扯平。”
文贤婈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一字一字的说:
“我给你机会向我道歉,你不道歉,以後我会让你很难看的。”
“现在就让我难看啊,来呀。”
石宽知道旁边还有这麽多人,文贤婈不会怎麽样,也就很嚣张的挑衅。
文贤婈只是目光狠狠的射了过去,不再说什麽,转身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