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想不到,这麽大的官,找自己干什麽?
正副长官,说是当地的土皇帝,数千军民生死捏在手里,可大家心里都有数,自己也就跟中原的里正地保相似。
只不过天高皇帝远,朝廷懒得管自己。
张瑢年纪大,见过听过的多,隐隐猜到了一些端倪,但他闷在心里,继续往下听。
「本督还知道,沿河佑溪长官司正长官张世臣和副长官冉珍,不仅跟你们不和,他们之间也不和。
沿河佑溪长官司正长官一直在张家传袭,副长官一直在冉家传袭。两家分领一部,明争暗斗上百年。
冉家势弱,但是跟酉阳宣抚司世代联姻,互为援臂,外援强。张家势略强,但他的外援是平茶洞司和石耶洞司,外援弱。
于是张丶冉两家势均力敌,虽有争斗,可上百年来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是近期,沿河佑溪司有了变化,这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王一鹗指了指姚丙周,「姚都事,你给四位土司说一说。」
「是督宪。
去年播州杨应龙秘密派遣使者到沿河佑溪司,悄悄笼络张世臣,不仅给了不少钱粮布帛,还把杨应龙的族妹杨妙娘许给了张世臣。
杨妙娘是播州有名的美女,张世臣财色双收,马上心动了,暗地里与播州杨氏勾结在了一起。」
王一鹗看着张瑢,目光炯炯,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
「素闻张土司博学多识,足智多谋,应该能看出,杨应龙此举,所图何事?」
张瑢原本不想说了,可是在王一鹗锐利的目光下,他着实受不了。
鱼鹰总督真是名不虚传!
自己就是一条被他盯上的鱼。
「有人说杨应龙残暴不仁,嗜杀成性。
但大家都清楚的一点就是,杨应龙野心很大,他北窥川南,南视贵州,东伺铜仁思南,意欲在西南割据自立,成为夜郎王。」
张瑢缓缓说道:「播州地处贵州与川南交接之处,它靠着转运富川食盐,湖广的粮食布帛,聚得大量财富,进而招兵买马,筑城垒堡,野心勃勃。
西边的赤水通路,关键在永宁宣抚司。
永宁宣抚使奢效忠与水西贵州宣慰使安国亨攻伐十几年,杨应龙遣使与奢效忠交好,屯兵于沙溪驿一线,虎视水西城。
奢氏势弱,安氏势大,互相攻伐时奢氏处于下风。杨应龙如此布兵,安氏必须抽调兵马沿线防御,无法全力对付奢氏。
于是奢氏一时间略占上风,自然在赤水一线,处处给予杨氏方便。」
王一鹗丶汤克宽丶刘显和吴承恩静静地听着。
尤其是刘显听得非常仔细,川边的土司多如牛毛,除了北边和东边少点,南边和西边,数百上千的宣慰使丶安抚使丶宣抚使丶正副长官,多则十几万军民,少则数千人,里面有恭顺的,也有桀骜不逊的。
其中永宁宣抚使奢氏就是有名的刺头。
奢氏地盘不大,但他扼守着川中通往贵州的商路和盐路,收过路费收到手软。
偏偏他又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兜里有点钱,就横得不行,对谁都指手画脚的,尤其是盯上了西南边的水西安氏。
安氏自蜀汉助诸葛亮七擒孟获,入主水西,已经上千年。国朝受封为贵州宣慰使,地盘占去了贵州布政司的半壁江山。
奢氏和安氏是姻亲,偏偏出事就出在姻亲上。
现在奢氏和安氏攻伐十几年,朝廷几次下诏叫他们罢兵,却当是擦屁股草纸。
朝廷在西南的威严,被奢氏和安氏砸得稀碎。
所以皇上才准备对西南下重手,把野心最大的播州杨氏丶最不听话的永宁奢氏和实力最强的水西安氏,这三家拿出来当典型。
还调来了王一鹗丶殷正茂丶汤克宽和自己。
殷正茂上疏,陆续把他在两广平乱重用的将领,纷纷调往四川,陈璘丶曹希彬丶吴广丶李应祥
这些将领自己也统领过,打起仗不要太猛。
湖广这边,除了都使汤克宽丶猛将邓子龙外,王一鹗正在陆续调来吴惟忠丶杨文丶朱珏等将,都是东南剿倭脱颖而出,又陆续在东北克复建州海西丶出击察哈尔部丶经略安南中立下军功的猛将良将。
这麽多猛将良将摆在贵州的东边和北边,不把杨丶奢丶安这三只鸡宰了,怎麽对得起这麽大的阵势?
现在有情报关乎到永宁奢氏,刘显自然听得非常用心。
「杨应龙解决西边赤水通路后,便想着解决东边的通路。东边乌江,扼守要津思南城是我们水德江长官司和蛮夷长官司。
我们张家丶杨家,安家以及蛮夷长官司张家,跟杨应龙都不对付,多有宿怨。所以他把心思放在了沿河佑溪司上,笼络张世臣,帮他压制冉家后,再挑起他与我们之间的争斗,好趁乱下手。」
王一鹗忍不住抚掌赞叹道:「好,分析得鞭辟入里。思南府地处要津,被各方势力虎视,却能安稳至今,张土司功不可没。
本督也向四位透露一个信息。杨应龙之弟杨兆龙要来辰州府,与本督会谈召回三千播州狼兵之事。
杨兆龙不走铜仁,却走了镇远府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