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变法能成,就算君臣双双赴死哪又如何?
可问题是,太难了!
“父王!”
宫殿中,响起了赵宁的声音。
赵暨这才如梦方醒,刚才想得出神,居然没有发现赵宁进来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现在仍是一副男子装扮,却比任何青年才俊都要来的英姿飒爽,便不由得一阵欣慰,冲赵宁招了招手:“过来!”
“是!”
赵宁依言走去。
赵暨笑道:“再近些!”
“嗯!”
赵宁应了一声,却有些不知道赵暨想要做什么。
又向前走了一步,就感觉被扯了一下,随后两个肩膀一沉,便被赵暨按在了王座之上。
“父王,这……”
她就算监国这几年,上朝时也是坐的王位旁的辅位。
这忽然被按在了王座上,而且还是被赵暨按在王座上,说一点不心慌那是假的。
“让你坐,你坐便是!”
赵暨背着手,让王位后走来走去:“此次变法,若交由你来主持,你当如何?”
这是考验我来了。
赵宁进来的时候,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就知道昨日君臣秉烛夜谈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桉:“变法之前提,便是废除世卿世禄,使得不管贵族还是平民,都需砥砺奋进,一如乾国土地私有,军功进爵。
然大黎之国情,此困境难以化解。
若公然废除世卿世禄,必会引起举国贵族之反对,宗室这边父王尚且能够压制,但对其他贵族绝不可轻举妄动。我认为当徐徐图之,使赵土为大黎先。
废除井田,革撤铁器禁令,使铁器进入农田,以私有之田,吸引别地流民。
同时腾出官职,许诺百家,建大黎学宫,使赵土人才盈握。
多年以后,赵土自强,届时倒逼一些中小世家官位土地,逐渐蚕食。”
“不错!”
赵暨点了点头,因为赵宁说的,与昨夜君臣商议的别无二致。
但他又问道:“那你觉得这策略行得通么?”
“行得通,但是很难!”
赵宁脸色有些发苦:“赵土变法固然能强盛,但公耕变私田,前几年的宗室收成必定变低。而且吸引流民之后,却没有足够的田地提供,哪怕开荒也会有些捉襟见肘,而开荒前几年几乎只有支出没有进项。
若玉皂生意能成,进项倒是不用发愁。
但这么长时间的空白期,魏韩两家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假设能撑得过去,魏韩两家也不会给出蚕食的机会,只要露出苗头,就会立刻联合各个贵族。
而许诺给大黎学宫的官位,又很难把控。
各家夫子心气都不低,想要让他们入学宫任教,不许诺一个光辉前景根本不可能。
官位给的少了,大黎学宫成不了。
官位给的多了,王室对赵土掌控力也会下降,给出别家侵蚀的机会。
而且……宗室那边容许的极限,又能有多高?”
她愁眉不展。
这难道就是嬴兄说的“一说就会,一干就废”么?
实在太贴切了。
“能想到这些,你已经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了!”
赵暨叹了口气。
“可距离雄主还差太多。”
赵宁忍不住问道:“父王您打算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赵暨脸上闪过一丝厉色:“碾压过去!官位,给!宗室那边孤镇得住!改革之后立刻施以峻法,让别家无从渗透。孤还能活几年,足以撑到第一批开荒地产粮。到时江山交予你手,不必急着蚕食,壮大数年,直接以雷霆之势碾压!”
赵宁:“……”
不愧是父王。
说的跟她猜的一模一样。
足够霸道。
赵暨问道:“你什么表情,觉得行不通么?”
赵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总好过原地等死。只是最大的问题,便是王位更迭之后,有些人未必会给我壮大的时间。即便壮大,也很难以雷霆之势碾压。
这一切,靠狠手或许还能解决。可宗室内部呢,他们看到别家族人依旧纵享繁华,自己想要做官还要和平民出身的官员争权,他们会不会想着复辟旧制?
镇得了一时,能镇得了一世么?变法不彻底,就是彻底不变法啊!”
“总得试一试!”
“嗯……”
父女俩都陷入了沉默,因为他们知道,这个策略的成功率,不足两成。
良久。
赵宁开口道:“父王,嬴无忌说他有办法。”
赵暨眉头微皱:“他从未从过政!”
“父王,你相信这世上有天才么?”
“他是乾国人!”
“但他发过血誓!”
“……”
赵暨面色比较凝重,说实话他对嬴无忌颇为看重,光是一门玉皂的生意,他就会把嬴无忌当成自家孩子关照。
可涉及到从政,就不得不再三思量了。
尽管赵宁对嬴无忌极力褒扬,他也觉得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