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程振来说,他从户部出来,来给太子当这个大管家,原本是不太愿意的。
毕竟他是一个正宗的进士出身,在户部干了这么多年,再慢慢的升上去,当个侍郎,等着接替梅执礼的尚书之位,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现在到了太子府上,也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出任朝廷大官。
虽然跟着太子算从龙的机会,可是官家才二十七岁,那得等多久啊,太子当皇帝的时候,自己说不定早就致仕回家了。
而来到太子府的初期,看着太子不把钱当钱一样的对外各种大撒币,他就更心疼了。
各皇庄的种子农具耕牛,太子府先出了!农具耕牛算是租的,前两年不要租金,种子算是借的,也不要还!
河东路河北西路的开矿,初期资金,太子也出了!不管是请人勘探矿,还是雇佣管理人员,那都是大笔大笔的往外掏钱啊!
农业毕竟是国之根本,煤矿和铁矿也很有用,钱出了,程振也就忍了!毕竟这些流民基本上算是一贫如洗,不先扶植起来,就是大大的祸患,给他们种子农具耕牛,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在耕作上,至少整个河北,马上就会安定下来。
探勘矿山,雇佣人员负责开采,这也忍了!毕竟这钱花得是有道理的,大宋铁是国营专卖,不说兵器什么的,各种农具也得用上铁啊,只要铁器打造出来,总是能够收回成本的!就算初期投入多,咬咬牙也忍了!
可是到处花钱去找什么棉花的种子,又是什么鬼?找来了也就算了,还让河北东路的农民去种,承诺了不管种出来多少,都会高价回收,以至于河北东路很多大户都看着眼馋,不让佃户种粮食,改种棉花了!那岂不是花太子府的钱,肥了那些大户?
对此,赵谌只是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会说,那些大户种经济作物,才是最没有威胁的。
大户兼并土地,其实最好的做法就是屯粮——你有了足够的粮食,那么一旦荒年来了,自耕农无法度过荒年,就只能找大户去借贷粮食,还不起的话,自己耕地也就没了,然后转成佃户,失去人身自由权。
这是大户兼并土地屡试不爽的妙招。
当然还有其他的,比如哄骗自耕农赌博啥的,那些下作手段,也很多。
可是下作手段,多半违法,就算可以勾结当地官府压下去,可是也危险,万一碰上一两个想要政绩为民做主的青天,那就完犊子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用粮食去兼并土地,又合法,又没有危险,甚至还会得到好评——要不是大户仁慈,这些自耕农只怕早就饿死了吧!
也就是五代的惨状还在眼前,北宋的大户和地主都不敢用太酷烈的手段,毕竟经过五代洗礼的农民,一个个可以说都是刁民,一言不合就会掀桌子杀人的!
所以宋朝虽然不抑制兼并,却很少出现土地超级多的大地主,就是这个原因了。
不是因为他们多仁慈,而是因为大宋的百姓,并不那么老实!
再加上北宋的冗兵冗官冗费这三冗,虽然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却让官员的数量很多,数量多了,那些因为生活不愁,而愿意做一些事情,以图青史留名的官员,自然也就更多,这些官员多了,对大户豪强的压制,也是很明显的。
说穿了,就宋朝这个制度,一个读书人想要登上高位,其实并不难,然后几起几落都是常态,就好像宗泽,他三十多岁才科举成功,而且一直干的都是底层官员,然而也有机会当知州,知州虽然只是五品官,然而却是一方大员,很多时候都是朝廷高官担任,能当知州,就有机会入朝!
而那些出身好的,早早的担任尚书侍郎的官员,也经常会因为政治斗争放下去当知州啥的,而且就算失败了,也往往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在这样轻松压力不大的情况下,北宋的官员,大部分还是有一些政治抱负的,有宋一朝,名臣辈出,不是偶然的。
现在这种情况,大户都去种经济作物了,那么实际上他们对粮食的占有就会减少,那么灾年兼并的能力也会减少许多——灾年农民可不会借什么别的,只要粮食,粮食才是硬通货!
而皇庄的存在和余粮只能卖给皇庄和太子府的规定,则让赵谌可以掌握足够数量多的粮食,在荒年平价卖出抑制粮价,减少兼并的机会。
对这些政策,程振有些想不明白,不过他毕竟是一个想做事而且正直的官员,太子喜欢大撒币,总比喜欢到处搜刮要好得多。
还是那句话,任何人治政和治理地方,和大画家比起来,那都太拟人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
等到这一年结束的时候,程振意外的发现,太子撒的那些币,大部分又回来了!
首先就是田赋和皇庄的租金,熙宁五年通过方田均税法,曾经对全国的土地进行过丈量,河北东路、河北西路和河东路的土地加起来接近八千万亩,而河北东西两路则是高达五千六百万亩,这还是四十年前的数字!
现在经过统计,河北西路的总耕地面积就接近了四千万亩,被皇庄直接控制的,不下两千五百万亩。
这些田地的产出有高有低,但是平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