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乞丐王多儿(1 / 2)

六月十三日,暑气渐浓,又到了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日子。

这天气连地里也长不出东西,总要一场大雨把土地浇透了,地里的种子才能活过来。村里彻头彻尾到了农闲的时间,多的是人在自家破败的小屋子里抄一片叶子扇风打盹。

王多儿打小在百忧镇长大,他娘生他的时候落下病根,在床上垂死地喘了三天的气后就没了,他阿耶在外面给人做短工,据说做了些手脚不干净的腌臜事情,被主家打断了腿,后来也就杳无音信。王多儿的姓是改不多的,名字是胡乱起的,他祖父母被叔叔接走了,王多儿没人要,便独自在家里那看起来要塌的房子里长大了。

十八年,摇摇欲坠的房子没塌,瘦小干瘪的王多儿也没死,真是个了不起的奇迹。

王多儿不仅没有死,还不知道哪里长出一身的野蛮力气。他六尺的身高,头发浓密蓬乱,瘦得尖嘴猴腮的脸上挂着一对大且黑亮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就像是那些山林里逃窜的山魈鬼魅,平添些凛然和鬼气。

不过王多儿虽然有着一把蛮劲,却依旧沦落到需要行乞为生。他没有父母扶持、也没有族亲帮助,没有门道入仕或者去找个活儿做,也没有分到地可以耕种。

之前他开过一块荒地,但是后面被人占了去,他想要去找个说法,可惜最后这块地的事情就很村里那么多事情一样不了了之了。

后来王多儿就懒得开垦新的地了,反正开垦出来也不是他的,反正总归会有人不要脸地据为己有——王多儿没有成亲,不需要养家。他知道自己大约是有些懒的,没有那种把命都要吐出去就为了赚上一点小钱的觉悟,但是他懒得心安理得。

春秋季节他会去做些短工,但是能够按时付钱的主顾也很少,他攒不下太多钱,冬季和夏季难免陷入拮据的窘境。

这几年从岳州、西南逃来不少人,短工价格压得更低,平日里面前还能攒个吃饭的钱出来,这段时间却只能勉强度日。王多儿打小吃百家饭长大,夏天冬天难熬的时候他就跟小时候一样上相熟的人家去讨米汤吃。

村里人心善的多,在细节处总是温情脉脉,说饿了肚子多少都会给一口的。给了之后就要叹一口气:“多儿,不是婶子话多,你总要找个法子安定下来,你要多吃点苦啊。”

王多儿嗯嗯啊啊地答应了一句,抬头看着农妇,心里暗自对比着亲缘谱系,最终确定了这人是占了自己弟的那个混账的嫂子。

占了王多儿地的人是王多儿的叔叔,算起来是王多儿祖父的兄弟家的一个读书人。之前几年总听说他仿佛要考秀才了。后来秀才的事情却不了了之,那个不了了之的秀才拿不知道从哪里读书得到的道理,弯弯绕绕解释了一通为什么王多儿的地应该是他的地。

“有时间不要在家里躺着,要多努力在外面做活儿,你一个大男人,有这么一大把力气,眼下不努力以后老了怎么办呢?”

王多儿没接茬,心里仿佛生了一股子邪火:努力努力,再努力开出一亩地,再给别人占去。

今年夏天,乌江闷热得吓人。王多儿到附近几个村子问了问,所有人都懒懒的,没地方要用短工,药铺的冒蘅冒姑娘送了王多儿一小袋米,然而夏天到了,吃什么都没有胃口,王多儿于是想起关帝庙前面偶尔会放些供果,于是便趁着天不亮想去庙里偷一些。

然而就在那东方微微透着白的时分,在那暗影笼罩的关帝庙里面,王多儿瞧见一道黑影在晨雾里像是一道坠儿一般晃动着。

“然后呢,你就发现那具尸体了?”李平阳的剑抵在王多儿脖子上,她脸上蒙着黑纱,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王多儿对血腥场面的过度复述,“说重点,那个人到底是谁?”

王多儿吓得两股战战,欲哭无泪地举着双手:“大侠,大侠我真不知道啊!那人脑袋都没了,脖子上碗口大的疤,也就能看出是个汉子,其他的我能看出个吊来啊!”

李平阳在面罩下不耐烦地撇撇嘴:“一句有用的没有,听你讲了半天什么劳什子的血泪史……我问你,那人据说是个武将打扮?”

“武将不武将的看不出来,倒是身上确实穿着甲!衣服挺好的,我看着反正不像是百姓穿的,确实应该是个当官的。”眼下被剑逼迫着,王多儿自然有一句没一句全都交代清楚了,“这么想起来,应该是个武将不错!”

“你报官之后官府就来人把地方封住了?”

“没,一开始就来了俩胥吏老爷和丁老头那个仵作,带着小徒弟过来把尸体抬走了,这杀人的事情虽然不常见也不是没有,一开始也就是街头巷尾传那人死得惨,场面吓人极了。倒是隔了好几天,县衙忽然来人就把庙封了起来,大约七八天前那几个官爷就来了,据说是长安来的金吾卫,我心里也犯嘀咕呢。”

李平阳停了一会儿:“……对了,你在这里听没听过一个东西叫‘美人骨’?”

王多儿一脸茫然,手贴着褂子挠了挠:“那是啥东西?”

李平阳目光一转,收剑入鞘:“实不相瞒,我乃是天姥山修士,寻仙问道修行多年,此番下山只为解救人间疾苦。我听闻在乌江一代有一种药名曰‘美人骨’,有人借此行骗,贻害百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