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她无用的香草,不料尚有残存的根茎,在她浑然不觉间,又顽强破土复生,独历春夏,至今仍长在这霜野地中。
李霓裳俯身,探手折了一簇,拈着送到鼻端,轻嗅鲜草散出的淡淡苦香,嗅毕,将折下的鲜草拢在那一管藏着小金蛇的袖内,叫香草伴它,旋即迈步,渐行渐远。
古行宫的一弯残檐之上,月隐星稀,晓风淡淡。
李霓裳梳妆了一番,换去旧衣,穿瑟瑟带来的衣裳,裙帔皆为绮罗新裁,式样精美。她的青丝亦梳作云鬓,饰以莹润的明珠与新巧的花钗。
如此梳妆,于这一趟接下来可预见的倦旅而言,并非必要,甚至是个累赘。然而瑟瑟坚持如此,称是特意为她此行而备。
“听说贵妃当年产前,梦见神仙踏云,抛下一件仙衣,满室霞光,映照亮如白昼,贵妃遂得公主,公主也是因此得名。可见公主天生祥瑞,命格非凡,奈何天罡倒反,此前被迫与长公主骨肉分离,而今归去,当应吉兆,方可祛旧迎新,诸事如意。”
神仙以云彩而裁的衣裳,当是何等灿烂和辉煌。背后的隐意,更是容人大胆遐想。
谁也不知贵妃那夜究竟是否真的做了如此的梦,不过这不重要,也无从探究。贵妃描绘的梦境,成为她那位无力的皇帝父亲在彼时能抓住最为易得的一个希冀。从此她的贵妃母亲得到专宠,在别的妃嫔们忍饥挨冻之际,供奉独自丰足,甚至次年,又为她添了一位阿弟。而她,更是沐泽深厚。她这个连出生都在逃亡路上,从不曾亲睹过哪怕半分长安气象的公主,获得了她其余众多兄弟姊妹们都没有的幸运。
她活到了今日。
一队人马在外已是等候许久。那领队是位容貌英俊的青年,着铁蓝色的便服。他高坐在马背之上,借着头顶渐白的晨曦,用一块从麂鹿身上割下的皮帕,慢慢地拭着昨夜凝降在他剑鞘之上的霜露。
他的装扮,并不比他左右的任何一名随从更为显眼。然而,他昂藏的仪表,挺拔的身姿,以及不经意一个顾视之间,隐然显出的随意、却又似将周遭一切皆已掌控在手的从容之态,足以表明他的经历与身份与旁人是截然不同的。
这名青年,便是担负此行接送之责的齐王义子,崔重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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