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牲畜充作军粮,年轻女子充为营妓,男丁则无论老少,悉数抓去做苦役丶填沟渠。
这说法,听起来比把城池屠杀一空丶制人肉脯充作军粮等传言更加真实。
但因其真实,也更加骇人。
不仅郭啸天听得心惊肉跳,愤慨不已,杨铁心也是信了八成一一因为自古以来,两国征战时,
类似的事情多不胜数,根本不算新鲜。
打探了半天消息,郭杨二人来到一间小茶馆休息,点了两碗大碗茶解渴,又要了几个素蒸饼充饥。
「二弟,那雍国看来真是虎狼之师,就算所过之处,尽皆屠戮一空的说法不可尽信,可残暴虐民似乎也是真的。」
郭啸天忧心地说道。
杨铁心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古往今来,如此强大又残暴的军队多不胜数,雍军暴行,倒也不算稀奇。」
郭啸天道:
「如此看来,你我兄弟,非投军抗战不可了·——
正说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入耳:
「胡说八道!雍军乃是仁义之师,所过之处秋毫无犯,不仅不扰民掠民,就连及时投降的军队,也只是将将领收押,普通士卒则或是发放路费遣返,或是打散充入雍军———」
郭啸天丶杨铁心闻言一,循声望去,就见茶馆对角,一张方桌上,围坐着七个怪人。
正中坐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着灰衣,身量高大,宽肩阔背,尖脸削腮,长相颇有几分凶恶,手边摆着一根铁杖。
他左手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手持摺扇,衣裳有些油腻,作书生打扮的男子。右边坐着个腰里盘着条长鞭的矮胖子。
在他们对面坐着四人,分别是身板高大硬朗丶古铜肤色,凳子上搁条扁担的壮汉。
五短身材,面皮白净,腰里别着秤杆的小贩,
高壮肥壮,敞着胸襟,露出胸毛,腰里悬着口厚背杀猪刀的大胖子。
以及一个十多岁年纪,身着翠绿衫子,大眼纤眉丶肌肤水灵的漂亮少女。
此时那六个男子都坐着,那少女则挺身站着,与邻桌一个士子模样的年轻男子争论。
「雍军对待地方豪强劣绅丶大户士族确实严酷,但对小民却是极好,不仅发放粮食赈济贫民百姓,甚至还会给贫民佃户分田分地,田税三十税一,免除一切杂赋,还不徵发役,而是用钱粮雇人干活。总之雍军固然战无不胜丶攻无不克,却并非靠残暴得势,而是一支古今罕见的仁义之师!」
那年轻士子之以鼻,「你这小女子,才真叫胡说八道!古往今来,哪来如此军队?就连我大宋禁军————咳咳,总之你这番说法,压根儿就是胡言乱语,胡吹大气。」
茶馆客人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因为少女的说法,听起来确实太过匪夷所思,古往今来,哪里出过这等仁义军队?
哪怕历史上,一些以军纪森严着称的强军,也最多只能做到在自家领地上不残民虐民,到了敌国境内,也是一样凶残不仁。
毕竟孙子兵法可都说了: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锺,当吾二十锺。
因着千里征战,粮草转运艰难,运输损耗巨大,后方二十锺粮草,运到前线时,辐兵民夫一路人吃马嚼,说不得就只剩下一半甚至更少,故而「因粮于敌」,自古以来就是兵法正道。
哪有不在敌国抢掠粮草,反而给敌国百姓发粮赈济的军队?
再者士卒远征敌国,凶险疲惫,也需要给他们发泄乃至发财的机会,不然为将者如何驾驭魔下虎狼?
所以一旦到了敌国境内,军纪往往便会渐渐放开,越是深入敌国境内,杀戮劫掠便越是凶狠。
所以在茶馆中的客人们听来,少女的说法,根本就不符合他们对军队的认知,
翠衫少女轻哼一声,说道:
「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仁义之师?那岳爷爷的军队又如何解释?」
那士子一惬,脸孔涨得通红,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辩解。
正待措辞反驳时,翠衫少女又道:
『我们去年去了北方,亲眼见识过大雍治下的金国故地,屠城残民没见着,倒是亲眼见着了金国军民兴高采烈大开城门,食壶浆以迎王师,见着了百姓兴高采烈领取种子农具甚至耕牛,在官府分发的田地上热火朝天挥汗如雨。
「我们还去了关中。雍国统治关中不足三年,关中已不见一个乞弓流民,乡野百姓也不受饥饿困铵,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官府还组建营造队伍,以钱粮雇工,兴修水利丶疏浚河道丶广修道路,把关中治理得蒸蒸日上。
「我们也去了巴蜀,亲眼看到过雍军征伐的情形。雍军在战场上固然不留情,可只要放下武器投降,雍军也绝不杀俘,甚至还会救治敌军伤兵。也从无搜掠乡民,驱民攻城之举。因为雍军根本不需要这麽做,再险要的雄关坚城,能不能抵挡雍军的正面强攻———」
见茶馆里不少客人听得聚精会神,隐有动摇,那士子不禁恼羞成怒,猛一拍桌子,并指指着少女怒斥:
「你这小女子,如此颠倒黑白丶信口雌黄丶妖言惑众,定是雍军密探无疑!抓探子啊,这里有雍国密探,在传播谣言,蛊惑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