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夜空星光点点,外滩公园挨着苏联驻上海领事馆的偏滩,一个穿着烟色香云纱绸衫的中年男人,手里捏着两串普提子金刚珠,望着远处黄浦江上的白帆篷檐,面色阴沉。
“紧急召唤我接头,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扶了下鼻梁上的银丝白光眼镜,裘赴镜片后的一双黑色眼睛平静而幽深,而沾在脸上的白色眉毛与胡子,任谁都只能看出这是一位虽年过花甲却矍铄精神的老宿!
“嚓”
身后凉亭边的一棵梧桐树后传来轻轻踩着草质的微响,裘赴仍然是双手不停搓弄着普提子金刚珠,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动作,整个人就像一棵苍松般矗立在江边!
冷悦穿着一身浅白西装,戴着一副圆框玳瑁眼镜,迳直地走过来:“这位老先生,您真是好雅兴啊。”
裘赴用嘶哑的嗓音回道:“风雨飘摇,世事无常,何谈什么雅兴?无非是独坐钓台,自品苦楚罢了!”
慢慢踱近,冷悦微微一笑,沉声道:“西江烟雨,哭陆沉,魑魅魍魉狐兔,北土沦亡黄流注。”
裘赴一怔,嘶声回道:“中原烽火弥路,悲恨相继,万里烟尘。”
冷悦继续沉声道:“堂堂中华,难忍东倭猖寇,醉生梦死内战,媚倭求存,何言对国人!”
裘赴气息渐急,嘶哑着嗓子低喝:“闽海羊城兴义师,苍苍太无情,天涯海角,足迹无门,千载留泪痕。”
冷悦一声轻叹,接着也是低喝道:“欧蒙山重。”
裘赴同样低喝,声音里带上一丝哽咽:“北顾延河,非—孤—云。”
两人静默了三秒,冷悦侧身朝着公园的凉亭走去,裘赴也随后跟紧,二人语音低沉有力。
“老冷,没想到你还记得九哥的《念奴娇.西江烟雨》......难得,难得!”
“老裘,不仅我记得九爷的诗,我相信还有很多人也会记住九爷这个人!”
“哼,对于有些人,九哥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要有良心的中国人,都不会忘记九爷,也不会忘记九爷为民族为抗日作出的巨大贡献!”
“老冷,今天下午十七时从阿海那里看到的纸条,你画上了咱们事前约定的紧急暗号。是有急事找我?”
“老裘,有很重要的情况,而且今天还有一位朋友介绍给你。走,咱们到亭子里说!”
两人走入公园的八角凉亭,冷悦瞥了一眼远处不断来去的人流,指着江上的那些大舟小船,裘赴也一脸兴致。
看起来,这两位是知交好友,一块来到外滩公园只为赏识黄浦江独特的夜景,但二人低声交谈内容却相反。
冷悦一脸严肃:“老裘,我得到了一个重要情况,十号军机引起了上海滩某些势力的注意。”
裘赴轻笑道:“老冷,又是哪些阵营的?难道是和西洋情报机关有关?”
冷悦微微摇头:“不!这些人在上海滩一直都隐藏得很好,但这些人的能量却不容小视,如果我们忽视了他们,可能最终的结果会非常糟糕!”
裘赴皱了下眉:“哦?老冷,这都是什么人?我记得你和我提起‘骷髅挺身队’和‘旭公馆’,甚至提到‘褐色计划’和‘四大皇后’也没有这样。我都觉得,你,你现在有点惊慌。这实在不像你啊!”
冷悦眉头锁得更深:“老裘,你到上海知道了‘无影飞刀侠’和‘草花九’,也知道了‘旭公馆’和‘骷髅挺身队’。你走南闯北见识过很多奇人异士,身边的游愿和高陆也是一身绝技的高人。原本,我应该相信你!”
“可是,上海滩并不像你看到如此简单啊......老裘,你听说过‘五禽’吗?!”
瞳孔微缩,裘赴一脸狐疑和警觉:“老冷,‘五禽’是什么?为何裘某从未听说过?!”
冷悦突然淡淡一笑:“老裘,这条重要消息是我们的一位同志,好不容易才得到。其实,我早就想介绍你们俩认识,正好,借着这次良机,你们俩就算是正式见面!”
话说完,冷悦扶了下镜框,率先踱下凉亭朝着江边走去,裘赴瞥到不远处有几个少年男女,拂了一把花白胡须,颇有精神地缓缓跟上,引得过路的一对文人打扮的老夫妇羡慕地看着精神十足的这位白发老翁。
耳听得老夫妇争执地判断自己练的是国术内家功夫还是外家功夫,裘赴强忍笑意稍快地来到江边,带着探究的目光直视着仍是满脸真诚的冷悦。
微微侧身,冷悦对着旁边一棵大树的草丛内轻轻拍了两下巴掌,脸上透了一丝促狭神情:“出来吧。其实,你们也算是老朋友!”
草丛内闪出一条人影,动作敏捷脚步沉稳,眨眼便走到了二人身旁,裘赴仔细一看顿时怔了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五天前与自己大吵一架的字林西报特约记者,师玉秀!
只见她今天头戴镶着一朵浅色小花的黑色蕾丝纱帽,身穿黑色连衣裙并披着深红坎肩,脚上也是一双黑色长筒皮靴,脸上未施粉黛,显得既清纯又神秘,就像一朵藏于幽远山谷的黑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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