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上海这座江南的城市,每到五月份就是梅雨季节,而在五月十七日的当晚二十时开始,除了虹口,包括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市区,处于占领区的闸北、南市及江对面的浦东,全部再次笼罩于细雨薄雾中!
但在十九时四十分,一辆红色雪佛兰轿车在静安寺路一处街边停下,一个瘦削男人跳下车冲过马路推开一扇路边电话亭的大门,而当大门被重新带上时,几枚角分轻轻落入电话机投币箱的脆响与一个低沉嗓音同时响起。
“喂,请给我接朱葆三路‘黑暗森林’酒吧。喂,是‘黑暗森林’吗?告诉你们老板,我有笔大买卖找她谈,如果她感兴趣,今晚二十一时前到霞飞路LUB咖啡馆,我在那里等,过时不候!”
挂掉电话,瘦削男人略一沉思,又重新拿起电话,嗓音渐渐变得清朗。
“喂,请给我接南京路英华街达和商务贸易社!喂,是阿海吗?是我啊!现在,你马上到霞飞路LUB去。记住,我和你并不认识,明白了吗?嘿呵!好,一会儿见!”
从电话亭里出来,裘赴阴沉的脸色,不经意间浮过一丝狡黠......
晚上二十时整,霞飞路LUB咖啡馆内,竟然坐了十多个顾客,并且是男女老少皆有,使得想进入咖啡馆内躲雨加闲歇的一些中外男女,在推开那扇栗色大门后,只得带着失望与疑惑再次回到了风雨交加的街道。
坐在右侧最后一个卡座,裘赴用小巧的咖啡勺搅了搅面前的一个小咖啡杯,将勺子慢慢往杯内一扔。
“呵。‘承影’小姐出趟门,还带了那些多手下!莫非,您连我这个‘湛卢’都信不过?!”
对面的任妙雅一袭深色洋装,灰色纱帽下的黑纱遮住了整张脸孔,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中指在桌面重重一敲。
“咯,我只相信我自己!你为什么把我约到这里?霞飞路是什么地方?你不怕被巡捕房的盯上?!”
裘赴眼角余光扫到,坐在左侧靠前一桌的师玉秀和万海在用余光观察着自己和几个炎黄社的杀手,轻轻咳了声。
“多虑了,‘承影’小姐,这里曾经发生过一起血案,而根据常人的惯性思维,大多数人恰好会远离此地,就连霞飞路巡捕房的法国佬,也不会把这里当做首要重点。毕竟,霞飞路太长,这里只是末尾而己,也并不太繁华!”
“这么大晚上,外面还下着雨......对了,‘承影’小姐出门时一定月朗风清,因为小姐的身上干净得像丝绸,没有一丁点雨滴!”
“但是,这么晚,把您这样一位如此美丽迷人的小姐叫到这里来,鄙人也实在很抱歉!但是,事情很紧急,鄙人不得不出此下策!‘承影’小姐虽然一直待在南方分社,但您对‘皮匠’和‘美人蕉’该有耳闻吧!”
任妙雅正低头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听到这里放下手里的勺子,微微地一抬头。
“我当然知道!这两位与您这位‘扬子鳄’是北方总社的王牌,当初在满洲可是大出风头。他们俩有什么事吗?”
裘赴微笑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后重新放下,眼睛里透出一丝促狭。
“组织内部传说,‘承影’小姐不仅身怀绝技而且机警过人冰雪聪明,鄙人斗胆,请小姐猜上一猜。”
黑纱下的精致脸庞闪过一丝愠怒,但在不到一秒后,任妙雅的声音还是不带一丝波澜的平静。
“呵呵。‘湛卢’先生,您这可是在考小女子一题。嗯,好吧,小女子就试一试!‘皮匠’和‘美人蕉’二人中,应该有一人出事了。不知道,小女子的答案可让阁下满意否?!”
用极小的动作做出一个鼓掌手势,裘赴又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接着轻轻地叹了一声。
“不愧是组织里的王牌,一猜就中!唉,‘承影’小姐,你的答案很正确,刚得到一条消息,‘美人蕉’在浦东遇到了麻烦,他在浦东一带突然失踪,而且......”
正端起咖啡杯的任妙雅同时停下手中动作,黑纱后的那双眼睛同时闪出冷光
“嗯?并且怎么样?是不是麻烦很大?!”
裘赴再次用极小的动作举起大拇指,然后双手慢慢搭在了咖啡杯的杯沿边,手指微微颤抖。
“是的!又被‘承影’小姐说中了!‘美人蕉’遇到大麻烦,他在浦东一带突然失踪,同时还上了军统的锄杀令!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罪了军统那帮煞神!”
“裘某实在一时想不到办法,这才找到‘承影’小姐,请你转告分社,看在‘美人蕉’为了组织立下过大功,请社内出手相助!在下一定感激不尽!”
这时,将几名白俄招待先后劝离回家的萧云款款走来,给二人身后的师玉秀和万海面前的剩下半杯冷咖啡撤下,重新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师玉秀和万海分别轻声致礼,任妙雅下意识朝着那边微微一侧头。
见到萧云又慢慢回到吧台,那对陌生的青年男女继续小声调笑,任妙雅才慢慢又将视线移向裘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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