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竹晚上让我去她家,吃过饭,喝过酒之后,就进了那间画室,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有冰块儿。
“这就是人的皮,一个十七岁小伙子的皮,死得奇怪。”
我打了一个哆嗦,葛竹看了我一眼。
“我胆子也挺小的。”
“我第一次。”
葛竹看着,我来用皮做画儿,那画儿很是麻烦,先打胶,植物里挤出来的胶,这都是自己做,胶不干,把皮粘上去,然后打上营养液,这个营养液就是血,然后放置三天,三天后,皮活了,才能进行下一步,一步一步我说得简单,其它很是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
那天我没有走,一直忙到了后半夜,我睡在另一个房间,那是葛竹给我收拾出来的,什么时候收拾出来的我不知道。
早晨起来去上班,我和葛竹一起进场子,师傅看到了,没说话走了,我知道师傅挺伤心的。
“以后我们分开走。”
葛竹点头。
那天我请师傅吃饭,他说没有时间,我知道,我伤害了师傅。
我回家,和儿子玩了一会儿,永远的两米距离,这是我和儿子的天涯距离。
我在家里住,那是我的房间,儿子永远也不进来,云白更不会进来,我每天在这里睡不着,坐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树,街道。
早晨上班,我也不要家里吃饭,我的筷子系着红绳,碗上画着道,那是我专用的,我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可是云白就是不提出离开,这是让我想不明白的,她不提,我也不能提,在那个年代,离婚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我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件事。
我抱着尸体送进炉子里,赵铁说晚上他和对象请我吃饭,赵铁处对象了,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你对象干什么的?”
“营业员。”
“她知道你干什么的吗?”
赵铁犹豫了半天说。
“我只是说烧东西的炉工。”
我没说话,他这么说,我也可以理解。
“我妈说,等生米煮成熟饭,再
告诉她。”
我想,那十有八九会是痛苦,而不是幸福,我不能说什么。
我还是去吃饭了,我要看看这个女孩子,如果真的不适合,我要去找赵铁的父母说这件事,生米煮成熟饭,也不一定是好事。
女孩子长得一般,但是很老实,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我也不便于再说什么了。
三天后,我去葛竹家,去做指盖儿画儿,几十把刀,几十把画笔,都很小,都得用套杆,精细的工作,这一夜,脸全部完成了,就差往眼睛里注眼睛里的液体了。
“这个我来,看着。”
这个很难,小瓶子里就是那个男孩子眼睛里的液体,很少,不会伤到眼睛。
一切结束了,天亮了,我们去上班,今天我坐在那儿没干活,场长进来了,叫我去办公室。
“小左,你和葛竹远点,风言风语的,你师傅脸面也不好看。”
“我和葛竹真的没有什么。”
“这点我相信,可是别人不这么认为。”
“那好吧!”
我想以后我和葛竹在一起的日子就是那老宅子,不能再公开的露面了。
晚上回家,云白终于跟我说话了。
“我想找你谈谈。”
我不愿意说话,她阴沉的脸,让我实在是受不了,我不欠她的,当然她也不欠我的。
我坐在沙发上,现在我坐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那个垫子永远是其它的颜色不同。
“我想你应该了开火葬场,或者我还能接受。”
“对不起,我离不开火葬场,这你也知道,离开之后我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会这样,医生也说不清楚,我也说不清楚,离开我就会死,如果你想让我死,我可以。”
云白流了眼泪,我知道她痛苦,她竟然能闻到死人味儿,我就奇怪了,别人闻不到,她能闻到,而且那么强烈,她当姑娘的时候怎么就闻不到呢?师傅也是炼化师,最奇怪的就是,她回家就闻不到师傅身上的死人味儿,我理解不了,我想,她大概是嫁
给我后悔了?我只能这么想,从有了孩子之后,就这样,为什么呢?我找不到原因。
这事是不可调解的,我去父亲家住了,想儿子的时候就回来看看,玩一会儿,永远的两米距离让我痛苦。
那张指盖儿画儿成功了,我没有想到会成功,葛竹说,成功很不容易,十次会失败一次。
我再去的时候,她把七张画儿挂在墙上,很小,很精致,每一张都很完美,她似乎更喜欢女孩子,除了这张男孩子的画儿,全是女孩子的,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活生生的,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他们都会随着时间,慢慢的变成熟,变老,跟我们一样,几十年后,到他们正常死亡的时候,那画儿就会粉了,什么都不存在了。”
这事有点邪恶。
“我怎么突然就喜欢这样的画儿了呢?”
“说不好,就突然有那么一个想法。”
葛竹没有跟我说实话,大概是不想让我知道什么,人都会有秘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