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语气太重,何雉显然被我吓了一跳。
她不安地看着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遁空也没哭了,抬头,呆呆看着我。
看他们母子俩的模样,我又是一阵心疼。
“廖兄和我,缘分已尽,除了他来找我,此生,我不能再去找他。”我一手抚着遁空的头,身体微微前倾,过去抱住了何雉。
何雉低声啜泣起来。
车厢内的氛围,一时间低沉到了极点。
马蹄声踢踢踏踏,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声响传入耳中。
过了许久许久,何雉总算止住了哭声。
她沉沉地靠在我肩头睡了过去。
我把她平放了下来,又将一张薄毯盖在她的身上。
遁空蹲坐在原处,一直怔怔地看着何雉的脸。
“爹爹,娘亲和我,还有柳道长伯伯的脸色,都很差。”遁空忽而小声说道:“我们是不是中了尸毒,还没有解开。”
我的身体顿时就是一僵。
对于柳正道,我是直说了余毒未消。
至于遁空和何雉,我就怕影响他们的心态,不打算现在说。
没想到,遁空直接就问出来了。
徐符的阴阳符,根源在地相堪舆,遁空虽说没有学基础的阴阳术,但是他本质上,使的还是阴阳术,能看出来这些,也不意外。
“我们会死么?”还没等我说话,遁空又更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会,只不过是那旱魃临死反扑,我们只要到了九河县,有时间好好休息,爹爹就会找到能解毒的名医,遁空你听爹爹的话,莫要胡思乱想。”我神色凝重,语气也郑重笃定了不少。
“好!”遁空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乖巧趴在何雉身旁,很快睡着了。
我背靠着车壁,看着自己的右掌,其上纱布隐隐渗出血来。
旱魃之毒,没那么轻松。
否则的话,就不至于能改变面相,我心头不由得升起一层阴霾。
赶路的时间很枯燥,我去换柳正道,柳正道却拒绝了我,他表示自己能赶车,也能休息。
柳家道士的性格执拗,一个比一个怪,我劝说不了,只能接受。
我们一路上朝着九河县的方向赶去,路遇其他的村镇,我就不再停留了。
即便是那些村镇还有一些事情,我都只能当做没有看见。
行程不能再拖延,九河县有霍家,我得通过他们去找名医,或者去洋人的医院看,能否解毒。
只不过之前我们绕路太远,即便是快马加鞭的赶路,还是花了足足十天,我们才到九河县。
刚到了县城口,柳正道就吁了一声,马儿打着响鼻停了
下来。
我和何雉、遁空被晃了一下,遁空探头往外看去。
他惊喜地喊了一声:“爹爹,是黄七!”
与此同时,车门外传来一个激动颤抖的声音:“先生!多半年了,您总算到了!”
何雉的脸上有温和的笑容,她抬头看我。
我心头唏嘘,情绪也泛起几分波澜。
我抱起遁空,同何雉一起下了车。
黄七就站在马车前头。
他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布衣,头上戴着顶帽子,脚上是一双白布鞋,全身上下都打理得格外体面!
多半年没见,他的脸更圆润了几分,显然,这半年他身体养的不错。
黄七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弓着背的人,那人也冲着我和何雉行礼,毕恭毕敬的喊了句:“先生,夫人。”
那人,不正是谢满仓吗?!
我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道:“看你如今模样,我便放心了。”
黄七又和我行了一礼,他咧嘴,是发自内心的笑。
“黄七到了九河县,就每天在这里等先生,先生回来,黄七心头这一口大石头才落地,许叔的铺子我收拾的很干净,您是去那边住,还是要去我家。”黄七更恭敬地说道。
“我们自己去丧葬街,你去一趟霍家,告知霍坤民,我想请他帮忙,将方
圆百里范围的名医,都请来九河县。”我开口回答黄七。
黄七愣了一下,他面色郑重不少,道:“我这就去办,满仓,你给先生他们牵马。”
谢满仓赶紧点点头,走到马车最前头,牵住了大马的缰绳。
这期间,柳正道一句话都没说过,反倒是闭目在马车上养神。
谢满仓对这两匹马,从神色上都透着爱惜。
他当了一辈子车夫,养了一辈子马,有这种神色,倒是正常。
何雉告诉我,她在马车上待久了,不想坐车了,要走回去。
我自是点头答应。
她高兴了不少。
遁空也从我身上下来,一边拉着何雉的手往前走,一边左右四看。
我心头的情绪,是熟悉中带着淡淡的遗憾,还有几分感伤。
何雉更多的,是恢复了十几岁小女孩儿的那股雀跃,遁空则是对这里的好奇了。
不多时,我们就经过了九河县码头。
八年时间过去,码头的变化颇大,整体拓宽了不少,木质的地面在阳光下被踩得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