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城南,汴河大桥。陈东与老四站在桥中央,看着桥下驶来的一条漕船正在为过桥慢慢放下桅杆。不远处就是汴河码头,繁忙却有条不紊,宋帝国高度成熟发达的运输和工商业此时已经再次高速运转了起来,仿佛金人南下之前的东京一般,那场战争也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两日了,书状留在了尚书省,至今没有面圣。”陈东望着天空中郁积的乌云和码头上黑压压的人流,眉头紧锁。
“这也未必不是好事,朝廷初定,大哥不必着急,待领得职差后,才是为社稷效力之时。”老四劝慰着陈东,对大哥的前途还是很有信心。
“此时应该是君明臣贤,奋发雪耻,才是中兴之道。然而现在朝堂之上,还是宵小当道,尔虞我诈。许翰、邓肃之辈却不得实权,叫我如何不急!”
老四左右看了一下来往的人群,大哥的口无遮拦却是他最最担心的。
“靖康血耻未报,江山残破不全,金人的兵马可能随时都会出现在眼前,社稷正需要大哥这样才学、胆略具备的人,苍天为大宋保住官家这一血脉,中兴则不可无士!大哥一定耐心等待施展拳脚的时机。”老四打心眼里笃定陈东是大宋中兴亟需的人才。
“与兄弟阔别多年,现在的老四真是老成持重,若不是当年一个个变故,兄弟你定能金榜题名,成就一文武全才啊。”陈东看着老四,欣慰中透着惋惜。
“大哥,老四。”邓肃此时自桥北走来:“等很久了吧?已至晌午,人都到齐了。”
三人下桥往汴河边最大的正店清河楼走去。这日邓肃邀请了一众士子名流,算是给陈东正式接风。
刚走到清河楼门口,才上两三级台阶,邓肃的一个家仆匆匆赶来:“宫里来人,传陈学士应天府听召。”
这个苦等两日的召见让陈东双眼一亮,满肚子的进言终于可以向官家禀明,顿时兴奋不已,面庞发红,匆匆与邓肃、老四作别,扭身就走,不想下台阶一步踩空,摔倒在地,邓肃和老四慌忙上前搀扶。陈东起来满脸羞惭:“冒失了,冒失了。今日面圣后我自当回请二位兄弟!”
看着陈东远去的身影,老四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为什么要去应天府?”邓肃也是看着陈东的背影,颇为纳闷,但也是只是缓缓说道:“酒宴已经备好,我们上去吧。”
正当老四随邓肃转身欲进清河楼,身后一众人骑马沿河路过,腾起一阵尘土。为首的身着交领宽袖袍服,身后跟随一队着甲武士,十分惹眼。
邓肃回头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白天招摇过市,夜晚住在船上,真是又要显赫于人前,又心虚怕事躲于水中,可笑。”
“哥哥为何这般说,这位是?”老四也很好奇。
“此人在靖康末威逼道君皇帝及皇亲后妃出城入金营,后又拥立张邦昌窃位。本是万死之身,只因握有兵权,七月奉召讨伐襄阳流寇,高升为定武军承宣使、御营使司同都统制,真是恶人得志。”邓肃回答道。
“难道这就是?????? ??????”一个人名在老四脑海里闪过。
“范琼。”
果然是他!老四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气血上涌,他瞬间明白了陈东说的宵小当道的含义,想起了惨死在他手中的长生。他猛地回头望向逐渐远去的马队,向邓肃抱拳道:“哥哥莫怪,今日兄弟不能与哥哥饮酒畅谈了,改日向哥哥请罪!”说完跳出清河楼正门,飞奔而去。邓肃看着老四的背影,一脸茫然。
老四飞奔回住处,大牛正提着木桶出门打水:“咱们什么时候启程?”话音未落,老四已经一闪而过,进屋拿起双枪,转身就又要出去。
“哎?老四,你这是去哪?带枪做什么,是去拼命吗?我和你一起去!”大牛放下水桶,挡住老四。
“还记得我说残杀长生的范琼吗?今日遇到了,我要为长生报仇!”老四说完想闪身出门。
“你稍等,我拿刀!”大牛一把拽住老四。
“四哥,我也去。”小年听闻动静出得门来,铁奴随后也走出屋子。
“你们不要跟着,这范琼现在官至定武军承宣使,不是那么好对付,这一去生死未卜,今日如果我回不来,你们立即启程去东京。”老四执意自己去。
“既然不好对付,我们商量一下再动手不迟” 铁奴也劝道。
“朱大哥呢?我们商量一下也好。”大牛伸头看向屋中。
“今早还在屋内,可能出去买酒菜去了。”铁奴说道。
冷静下来的老四也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范琼身居高位,岂是容易刺杀的对象。大白天持械刺杀朝廷大将,很可能白白搭上性命,还落下身后骂名,成功与否都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家人。但是转念想起惨死的长生,老四又感觉自己的可耻和怯懦。长生追随牛皋、吴革,都是不惜身死而敢作敢为的英雄,自己苟活至今没有做出什么值得称道的义举,反而一次又一次逃避现实,无所担当。
渐渐地,老四恢复了平静的心跳,头脑里那一股不可抑制的热血也慢慢冷却。朱复此时也已经回来,众人关门商议停当,分工后各自出门,一个刺杀范琼的计划付诸实施。
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