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死了。
爸爸把我抱在爷爷棺材前,掀开盖着他脸的白纱巾,让我看了一眼。
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还嗦着手问:“爷爷在睡觉吗?”
爸爸“啪”一下拍了我脚底板:“胡说什么呢!”
“但是,昨晚爷爷在床头摸着我的头告诉我,让我今天拉拉他的手,吃饱喝好。”
灵堂人多,爸爸明显脸上挂不住了,把我拉到一边:“小子,别乱说话了!”
但我还是趁爸爸不注意,悄悄溜到爷爷跟前,拉着他的手摇了摇。
从小,爷爷就说我跟别人不一样。
我出生的时候,我娘难产,虽说我在胎内的位置是对的,头朝下,但是我娘死活把我生不下来。
当时接生婆摸了很久,一天一夜了,我的头还在较高的位置,根本就没有要出生的意思。
看着我妈哭的死去活来的样子,我爷爷赶紧朝北方磕了头,给我占了一卦。
“苦生,星子,大器,随坎。”
爷爷嘴里边念叨,手也不忘继续作势,果真我妈又疼了整整2天,才把我生了下来。
而爷爷在我出生后,看见我额间一颗红痣,脸色煞白,
眉头锁起:“真希望一切是我算错了啊。”
长长的叹息久久回荡在家里的走廊上。
至于到底那个卦是什么意思,爷爷谁也没说。
从我太祖那辈起,我周家就靠风水吃饭了。
而到了我爷爷这一代,风水术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凡卜过的卦,无一不准,无人能及。
风水界对爷爷也是相当的敬重,走到哪,只要是这行的人,都对爷爷唯命是从。
很多慕名来求爷爷算一卦的人,都不惜掷下重金只要爷爷一句话。
但爷爷算卦是用心分辨的,一些心术不正,心怀鬼胎之人的卦,爷爷从来不接。
即使这些人会给爷爷更多的报酬,爷爷也将他们拒之门外。
有的人,只要合爷爷眼缘,即使分文不取,爷爷也会及时点拨,助其渡过难关。
所以爷爷被这些人称为“周大善人”。
爷爷去世那晚,真的有很多黑黑的东西来了,明明上午的时候烈日当空,把男人都热得光了膀子。
到了晚上却突然冷的出奇,好像一下子就从夏天狂奔到了干冷的冬天。
整个天空看起来阴沉,压抑。
虽然那时我很小,但是我记得很清楚。
爷爷在梦里告诉我:“我走之后,一定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你到时候就坐在我的灵前,正面对着大门,用手拖着你的头,让额头上的红痣正朝门外。”
我们这边的丧葬风俗是将死人在自家屋里放三天,三天后趁着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下葬。
给爷爷守灵的几个大人为了缓解睡意,已经开始打扑克了,丝毫没注意到外面的阴风阵阵。
我走到门前,背对爷爷,撩起额间碎发,让那颗凸起的红痣朝向门外。
虽然我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我能感觉到院子里突然紊乱的气息,在空中愤怒的盘旋。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爷爷威严的训斥:“星子在此,尔等岂敢造次?!速速退下!”
那凸起的红痣突然有些发烫,我忍不住揉了揉,院里阴冷的空气迅速袭来,我一下子打了个喷嚏。
这时候我的耳边好像传来阵阵笑声,夹杂着唔唔咽咽:“哈哈哈哈哈……此星乃我苦寻多年之容器,待时机成熟,我必取你性命。”
爷爷的声音没有再传来,身后的大人们给爷爷的长明灯续了点油,那阵阴风也消失不见了。
而我,分明看见爷爷的手指动了一下。
一直到下葬那天,我没心没肺的吃饱喝足后,跟在长长的出殡队伍后面,看着各路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在为爷爷去世感到悲伤。
有人掩面而泣,有人一声不吭,当然也有人谈着爷爷生前的事迹。
毕竟爷爷这一生,救济无数,卦卜必中,为人良善,吊唁他的人非常多,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有。
这长长的队伍里,不论是西装革履的生意人,还是破褛褴衫的乞讨者,都无一不透露着悲伤与遗憾。
正当要下葬时,突然跑来一只蛇仙,围着爷爷的棺材转了几圈,发出一阵阵哀嚎。
随后,它坐在爷爷的棺材上透过重重的人群看向我,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众人都知道爷爷的身份,对这突如其来的送葬蛇仙也只是一瞬间的震惊,都未打扰它,待它离去后,才开始将爷爷的棺材埋了下去。
帮忙的人把第一铁锹的土盖到棺材上的时候,我爸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嘴里不断喊着:“爸啊……爸啊……”
“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爸啊……我对不起你啊……爸……”
第一次见威严的父亲在众人面前哭的如此伤心,不懂去
世是什么意思的我,竟然也悲上心头。
几天没在爷爷怀里玩耍的我,本就压抑的难受,被爸爸这么一惹,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爸之所以哭的这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