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老姜他们把棺材收拾好了,一群人赶着车上了山。选了一处地方,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反正看着还凑合,便挖坑下葬。
由于周家只有父子这两人,也没个亲戚什么的。送葬的人里刨去老姜他们,也就陈初五和狗四两个,还都是外人,看着挺冷清的。于是老姜点了个小学徒,让他穿一身孝服,举着根幡子,算作是孝子贤孙。这孩子一路哭哭啼啼的在前面领路,老姜他们在旁边吹吹打打。
这一路纸钱漫天,锣鼓唢呐齐鸣,哭啼声不绝于耳。倒是热闹了许多。
等到了地方,挖坑、下棺、填土,再摆上三牲祭品,点上香火蜡烛。小学徒往坟前一跪,哭了声:“爷爷诶、爹爹诶,你们一路好走!”
然后一头歪倒在地。
这事便是成了。
陈初五在旁边看得发愣,要不知道内情的,还真以为这小学徒是周家孙子呢。
狗四用手肘顶了顶陈初五,咧嘴笑道:
“怎么样,够专业吧!老姜他们就是吃这口饭的,你想要什么样的,他都能变着方的给你弄出来。不过钱得到位。”
说话间,那孩子起身了,眼泪都还没抹呢,就急不可耐的跑到狗四跟前,作揖道:
“爷,您发财!”
狗四砸巴了下嘴,没搭理他。这小
孩又道了声“发财”,狗四这才满不乐意的摸出个红包,递给小孩。
“拿去拿去!催债鬼似得……”
小孩也不气,拿过红包来用手一掂,便从红包的重量中,判断出里面有多少钱。当下乐得眉开眼笑的,直朝狗四作揖道喜。
狗四黑着脸,挥手把小孩赶开了——因为陈初五的缘故,周家父子留下的钱财,他半点没有克扣,全用在了丧事上。等于这一次他白干,心里能开心吗?
陈初五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不由得摇了摇头。
刚才还哭得跟个孝子贤孙似得,转眼就过来讨赏道喜了。
还真是哄鬼呢。
算了,不管他们。眼不见为净。
……
陈初五走到坟前,拿起三炷香点上,拜了拜,心中思绪万千,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最终只得一声长叹,然后低声道:
“两位,一路好走。”
说完,便俯下身,把香插到了坟前。
这香刚插进土里,平地里就卷起了一道怪风,“呼”地一下,混合着香烟扑面而来。陈初五下意识地一闭眼。
等他再睁开眼时,发现眼目前出现了两道身影——正是周家父子二人!
“恩公!”父子俩道了声恩公,然后纳头便拜。
陈初五连忙去扶:“不至于,不至于。”
这时候,只听老头周
有根说道:“我父子俩遭逢大难,幸得恩公相助,沉冤得雪。后又得恩公仗义疏财,舍了自身功德给我们,我父子二人才能重见天日。这一拜,恩公当得起!”
说着,就又拜倒了下来。
“别啊,周小虎已经磕过了。”
陈初五连忙去拉他们,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拉不起这二人。只能眼看着周家父子二人,规规矩矩的朝自己磕了三个头。
说实话,这二人的磕头,他陈初五当得起不?
当得起!
但爷爷一直教育陈初五,施恩莫望报。你做了好事,自己心里舒服就好了。若是老想着别人要如何如何回报自己,那就落了下成。所以,陈初五也没想过周家父子回报。
况且,陈初五这人脸皮薄。这周有根的年纪,也就比爷爷小几岁,让自己爷爷辈的人给自己磕头,心里总是说不过去。
但又拉不起来,这挺烦人的。
只好等他们把头磕完,陈初五连忙说:
“好了好了,别客气了。起来说话。”
父子俩这才站起身来。
“恩公……”
“嗨,你们也别恩公恩公的了。我作为阴司巡游,为生人洗冤,为亡者解怨,是我的本职工作。你们以后好好的就行,去到阴司,早点投胎,转世为人。愿二位下一世平安喜乐,再不用
遭那无妄之灾!”
“谢过……”
父子俩说着又要下跪。陈初五连忙阻止:
“诶,都说别客气的,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是,是!”周家父子怕惹到陈初五不悦,这才没有再拜。
陈初五朝两人摆摆手道:“行了,这就走吧。晚了怕胡头他们找不着你们,又来寻了。”
“恩公莫急,我还有一事。”周有根见陈初五赶人,连忙抢白道。
“好,你说。”
周有根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用手在册子上摩挲着,怀念的说道:“恩公不知,我周家的祖上,原本是宫廷艺人。这伴君如伴虎啊……老爷们高兴的时候,大把的金银往你身上砸,但老爷们不高兴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得掉脑袋。我祖上就是这样遭难的。所以才警示后辈儿孙,宁吃江湖风雨饭,莫做那笼中安逸鸟。”
陈初五点点头,这才算明白,为何周有根父子俩手艺那么高,却只在凤凰集练摊,跟一群江湖把式抢生意,连城南富贵坊都不敢去。应该就是这祖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