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面上,打骂“道人”的行为,逐渐少了起来。倒不是大家都想通了,而是没人敢再穿道袍上街了,人们也就没了出气筒。
或许过一段时间,又会被人们遗忘在脑后。
陈初五依旧过着打更的日子。
这一天,该打二更天的时候,陈初五一路打更巡游,来到了东门菜市这边。这个点,换现在来说就是晚上九点多种。菜农们早已收摊回家了,只遗留下东一片西一块的,散落着的菜叶鸡毛污水等东西。
一眼望去,长街上人影萧瑟,唯独在口子上,还有一个小摊子。小摊旁插着一支油腻腻的幡子,幡子无力的耷拉着,就像地上的烂菜叶一般,没有精神。
“刘叔还在摆摊,今天这生意怕是又不太好。”
陈初五自语了一声,走了过去。
“刘叔,还在摆摊啊?”
摊子后面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年纪四十上下,身材敦实,他身上穿着一身旧袄子,外面围了个围裙,手上带着俩袖套。不过都是油腻腻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应该是天冷的缘故,这人正抱着膀子,靠在火炉旁边,低着头思量着什么。听到陈初五招呼他,身体哆嗦了一下,抬起头。见来人是陈初五,这才挤出一个笑脸:
“恩啊,是初五啊!”
陈初五分明看见他
面有愁色,却强挤出笑容,心中不由得一叹:
“来两个烧饼,有热乎的吧?”
“有有。”
刘叔飞快的应答着,揭开火炉的盖子。火炉中,一股橘黄色的火苗升腾起来,照得摊子周围都亮堂了几分。
在火光的倒映下,现出幡子上的五个大字——烫到背烧饼。
……
这烫到背烧饼,在东门这边可说是老字号了。据说刘叔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做这烧饼生意的。这一门营生做久了,自然有过人之处。刘叔家的烧饼除了价格实惠、分量足之外,还有个古怪的名号——烫到背。
或许有看官可能要问了,这烧饼最多烫到嘴,怎么会烫到背呢?
这其中就有一个典故——刘叔家做的是甜烧饼,就是烧饼里的馅料用红糖、红豆沙做成。经过烘烤加热之后,里面的馅料就变成了流汤的形状。
烧饼要趁热吃,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若是食客太心急,一口咬大了,那就糟糕了!那烧饼里饱满的糖汁,会顺着手臂往下流。食客就下意识去舔,这一舔不要紧,但别忘了,您手上还拿着烧饼呢。
里面的糖汁往下一滴,哎哟,烫到背了!
这便是烫到背烧饼的典故。
这典故,陈初五从小就听过,不只是他,东门这边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
知道这事。以至于,每次吃刘叔家的烧饼,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烫到了背,让人笑话。
而关于这个烧饼,陈初五还想起一件童年的趣事。这事跟柳文翰有关。
柳文翰比他大几岁,再加上读书多,懂道理,所以在这群孩子中,属于领头人物。柳文翰经常带着他们玩,也一起吃过好多好吃的,老刘家的烧饼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柳文翰吃烧饼有个习惯,会先咬上一个小口,然后把里面的糖汁,倒在是先准备好的碗里。待里面糖汁流得差不多了,再掰着白面饼,沾着碗里的糖汁吃。
小伙伴们都很奇怪,状元哥的吃法,为什么和大家不一样?这烧饼,不都是张嘴就啃吗,哪儿需要那么麻烦。
每每问到这事,柳文翰只是笑着说:“这样更好吃。”
于是大家也有样学样,似乎真的好吃一些。就是挺麻烦的,不如直接啃来得方便。
直到后来才知道,柳文翰这个吃法是有原因的。他怕烫,自打小时候第一次吃烧饼被烫着之后,似乎是有了童年阴影,以后只要是吃滚烫的东西,都会显得很狼狈。他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被人见着狼狈模样有失斯文,便独创了这样一套新吃法。
大家知道了这个原因之后,都说状元哥狡诈了,明明自己
怕烫,还骗大家这样更好吃!于是也不再学着他的吃法,甚至每当看到他这样吃烧饼的时候,都会狠狠的嘲笑他。
柳文翰也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
这都是童年的一些趣事,现在想起来也是忍俊不禁。不知道状元哥怕烫的毛病好了没。
嗯,下次有机会的话,请他吃火锅吧。
陈初五“好心”的想到。
……
“来,你的烧饼。”
思绪间,刘叔递过来一个油纸口袋,里面放着两个热乎乎的烧饼。陈初五付了钱,忍不住往炉子里看了一眼,只见得炉火边烘烤着七八个烧饼,再加上摊子上那些,加起来怕是有二十多个。
便忍不住提醒道:“刘叔,以后少做点吧,这个点很少有人买了。”
“是,是,再等会儿就收摊了。”
刘叔答应得倒是挺快,但陈初五看他的表情,似乎没有听进心里去。这些天,陈初五每次打二更,打到菜市这边,都能看见刘叔这摊子还在,或许是最近生意不好的缘故,每次看到他摊子上,都会剩二十来个烧饼。
看样子,刘叔最近的生意不太好,否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