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天福戏院里一派灯火通明。
台下观众分别就坐,一应茶水瓜果都备齐整,台上乐手以及工作人员们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
陈初五跟唐福禄一起,坐在正对着戏台的第一桌。拿唐少爷的话来说,坐这儿看得最清楚,还热闹。
陈初五环顾四周,忽然见得二楼上闪出两个身影,却是柳文翰和胡头到了,心中顿时一喜。
柳文翰今日未穿官袍,而是一身长衫打扮,手里摇着折扇,倒是有那么点浊世佳公子的感觉。胡头倒是往日那身装扮,这人过得糙,并不在意这个,以往也没怎么看过戏,陪柳文翰一道前来,更多的还是帮陈初五镇场。
这个时候,柳文翰正好也看到了陈初五,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放到戏台上。
陈初五心中一动,侧身对唐福禄说道:“那茶水瓜果什么的,一样再来两份,送到二楼上靠栏杆那一桌。”
唐福禄随着陈初五的目光,往二楼上看去,见那里空荡荡,疑惑道:“楼上没人啊。”
“你别管,送上去就好。”
唐福禄见他表情严肃,皱了皱眉。也不知道瞎琢磨出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行,我这就找人去办
!”
说完,便招来齐管事,把陈初五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齐管事虽然满心奇怪,但毕竟是东家的吩咐,也就照办了。
不多时,有下人把茶水瓜果送到了那一桌,柳文翰脸上露出意外之色,随即用手指了指陈初五,脸上满是笑意。
陈初五瞄了唐福禄一样,心想,你可算捡着了,城隍文判也在你这儿喝茶看戏,以后怕是没有鬼祟敢在你这戏院里闹事了。
这也算是报答他借戏院的情谊吧。
……
正在这时,只听得戏台上鸣锣一声,各种乐器声也加入进来,众人连忙收起了念头,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戏台上。
只见得几名小兵扮相的艺人,翻着跟斗跳到了台上,然后又有一位扮作将军上到台前,几人念白几句,就开唱起来。唱过之后,又有另一拨小兵跳到台上,双方一言不合,便开始打了起来。
陈初五没听过戏,也不懂他们唱的什么,虽然戏台上刀来枪往打得热闹。但心中难免觉得奇怪,不是小红月唱吗,这几人跑上来干嘛?
但又见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异样,便耐下性子,看下去。
这主要是陈初五不懂戏,不知道这唱戏其实就像做文
章一样,要有开头结尾,才算是完整的。不能主角一上来就开唱,得有个前期的铺垫,配角上来铺垫好了,主角才会上来。
这也就是当初齐管事诧异他们“干唱”的原因了。若是一般的票友,随口唱那么几段倒是没问题,但真正要在戏台上完成一出戏,那不是一个人能唱完的,还得有各类的配角配合,这才完整。
小红月唱得这一出,叫做天门阵。这故事陈初五也从说书先生那里听过,讲的是北宋时期,辽国进犯中原,摆下天门阵逼宋求和,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的故事。
当年玉兰班捧小红月的时候,要唱的就是这一出。今天重新唱起来,也算是完成了当年的遗憾。顺便说一句,这一唱戏之前,本还有一折“辕门斩子”,两剧连演,故事才完整。但当年为了突出小红月,玉兰班做了大胆的改编,加快了前面的进度,想来过不了多久,小红月就该登场了。
果不其然,戏台上几个来回之后,代表着宋兵的那群人纷纷败退,而反观饰演辽兵那群人,一个个耀武扬威嚣张至极。这个时候,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锣鼓声起,辽国兵将纷纷退场,与此同时,在戏
台的另一边,只见得红影一闪,一位女将登台而上。
定睛一看,却是来人胡混。此时他身作一身代表铠甲的大红女靠,头上戴着大额子,一手持令旗,另一手拧着马鞭,脸上画着油彩,依稀能辨认出几分相貌,但举手投足之间,精气神却大有不同。
陈初五心中一震,应该是小红月上身了!
再看观众席上的武大妈、白班主等人,一看到胡混这等扮相,表情都是一愣,或许这看到的跟她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当胡混一开口,这些人眼眶顿时红了。
“是小红月,真的是她!”
人群顿时躁动了起来。
无论形象如何改变,但那熟悉的唱腔一出来,顿时把老玉兰班的人们,拉回了记忆之中。
这个时候,形象、嗓音上的不同,都不重要了。在座的作为专业人士,听的是那个韵味,听的是那个感觉。现在在她们的眼里,戏台上的胡混,正和记忆中的小红月慢慢重合起来。
武大妈怔怔的看着戏台上,嘴里喃喃地说道:
“就差这一场……她这辈子就差这一场啊!”
白班主点点头,已然说不出话来,不停地抹着眼泪。
……
戏台上,胡混……哦
不,应该说小红月。小红月所扮演的穆桂英正在收拾残兵,严惩败将,待来日再战。
这一出戏是当年玉兰班为了捧小红月而专程改编的,自然要突出她的戏份。寄希望于这一亮相便要惊艳台下众人。在激昂的伴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