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六轻描淡写的说起那人的结局,陈初五几人都不觉得奇怪,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一个叫花子,都横成那样了,还让别人怎么混?
不是烂命一条么,吓唬谁呢,这年头满大街都是“满手烂疮,烂命一条”的角色,谁怕谁啊。随便找个人,直接把你命收了得了。
唐少爷奇怪道:“既然这么横的人都被自己玩没命了,怎么那些商铺不效仿一下呢。来一个嘎一个,看谁还敢上门收钱!”
他说着,用扇子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麻六笑笑,不说话,反而看向狗四。
狗四解释道:“唐少爷,你这想法也太莽了吧。大家打开门做生意,求财不求气。不过是讨几个钱,给他们就行了。又不是变态杀人狂,谁没事杀人玩儿啊。况且这天下乞丐多的是,哪儿杀得完?”
麻六补充道:“主要是那人过分了,犯了众怒,这才被收了性命。若是一般情况,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一点月钱而已,都是做大生意的,随便手里漏点出来,都比这个多了。就当是打发叫花子咯……哦,确实是打发叫花子。”
他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哦,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唐少爷恍然大悟。
……
“那这些乞丐头头,上面还有人吗?”陈初五问道。
“有,当然有了!”麻六说道:“这些街面上的乞丐头子,别看在外面吆五喝六的,到了骗家门里面,地位却是最低的那一档。门子里开会吃饭什么的,都坐门边那种。在他们上面,是各区域的头头,比方说打金口那片归谁,凤凰集那片又归谁。往往每个区域下面,都掌管这十几二十条街,所以他们的头领,就要比掌管街面的又高一个层次。相当于门里的中层。”
“而在此之上呢,又有更高一级的四门统领,梧城东南西北四面,分别有四位统领坐镇。再上面,就是穷家门的门主,以及各长辈了。”
“好家伙,整得跟水泊梁山一样。”陈初五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要饭的也整得那么正式,上下阶层那么分明。
“嗨,帮派嘛,都是这个样子的。”麻六谈得尽兴,忍不住说起一些见闻:“我知道穷家门里有个长老,年纪挺大了,以前也是做过门主的。后来年纪大了就退下来了,但手底下徒子徒孙比较多,也挺忠诚,所以势力还是蛮大的。”
“就像老骗子扁益成一样?”陈初五插了句嘴。
“额,这个……”突然间
说起骗家门的老祖宗、活宝,麻六脸上浮现出一丝忧伤:“差不多吧……”
陈初五撇了撇嘴:“哼,怎么着,还怀念你家老祖宗呢。要不我找机会让你下去见见?那位说不定现在还在磨坊当驴呢。”
“这……我已经不是骗家门的人了,就不用了吧。”麻六讪讪的一笑,好不容易从那鬼地方解脱出来,再回去?
他又没病!
一想到马三的手段,双腿就直钻筋。连忙岔开话题道:“还是说说这位爷吧。这位爷的年岁,应该也有个七、八十了,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人物,早就脱离了要饭的范畴了,每天坐家里喝喝茶、听听曲,颐养天年就行了。反正手下会自觉的把钱送来。”
“但这位爷却不一样,属于那种比较守旧的。一直坚定地觉得,传统手艺不能丢,所以每天天不亮,就套件破衣服,端个破碗,杵着根烂木头棍子,颤颤巍巍地出去沿街乞讨了。”
“啧啧,都这样了,还讨口呢!”陈初五感叹了一句,然后看向黄老道:“你瞧瞧人家多努力!”
黄老道瞪了他一眼,没搭茬。
陈初五闹了个没趣,转头问麻六道:“那他要的钱,够他吃吗?”
“够,一个老头子,能吃
多少?老百姓见到这种老乞丐,还是愿意给点的。积少成多,一天下来还是不少的。而他要到的粮食,大多都分给同行了。”
“那他图啥啊。”陈初五不解。
“嗨,享受要饭的乐趣呗。”
陈初五无语,好嘛,要饭都要出乐趣了。
不过想想也是,都讨了一辈子的饭了,又不会别的。到老了就会这一点技能,不讨饭干嘛?
借着讨饭的机会,还能出去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免得天天呆家里不动,骨头都生锈了。
或许人家就指着讨饭这活计长寿呢。
……
陈初五把他的猜测一说。
大家伙儿都乐了。
麻六忍着笑说道:“指不定还真是这样。反正啊,穿个破衣服,沿街要饭,这就是那老爷子白天的状态了。但到了晚上,就又不一样了……”
“到晚上怎样?”
“等太阳下山啊,就回到他的大宅子。那宅子是真大啊,三进门的。等一回到家,便把破衣服破碗一扔,换上绸缎做的长袍,头发也梳得光生,再把镶了玛瑙的帽子往头上一戴,活脱脱一个富家大老爷!手里的烂木棍子也不要了,换成了文明杖,还是金丝楠木的做的。然后走到门口,拿手杖在台阶上敲那么两下
,立马就有专职的车夫跑过来,扶他上车。然后人家就坐着黄包车,去富贵坊逍遥快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