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黄老道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喂喂，扯远了哈。不是说老渣吗，怎么扯到乞丐身上了。”

“对哦，怎么越说越远了，还整得那么沉重。”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不约而同地怒视麻六。

麻六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江湖是个圈嘛，说着说着，一不小心就溜到别处去了。”

“行了，穷家门的事儿到此为止，还是说回这百戏团吧。”陈初五强调着说道。

“成，咱们回头说这百戏团。前面说到哪儿来着……”麻六回忆了一下：“哦，说到那些被毁了的小学徒，会被卖到穷家门。那咱们接着说那些剩下的。剩下的小学徒中，又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能耐不够又扛不住演出的，为了避免被毁掉的命运，便当了叛徒，成了班主与教习的走狗。而这类人，都是自愿加入百戏团，成了团里的工人。比方说助教、门房、守夜、搬运、车夫这些活计总要人干吧，就都归他们了。”

陈初五问道：“这些个叛徒，班主就那么信任他们？”

“一开始当然也不相信。你得交投名状啊。比方说，跟着班主一起折磨其他学徒；学徒中有人起异心想跑，他们就找班主告发。反正用各种各样的方式

，表达自己的忠心。你投名状越交得足，班主自然越信任你。”

麻六说起这些人，脸上浓浓的不屑表情。

“这些人跟着班主干坏事儿，大家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戏团若是出了事，他们作为帮凶，也逃不掉，所以不用担心忠诚问题。班主大可以将事情，交给他们来办。这群人啊，折磨起学徒来，有时候比班主还狠！”

“啧啧，果然是一种米养百种人啊……”陈初五忍不住摇了摇头。

历史上这样的人不在少数，那些个叛徒、汉奸、卖国贼不就是这样么。抛弃了自己的国家、民族，成了侵略者的帮凶，转过头来祸害自己以前的同胞。

这些个丧家之犬，为了不被新主人抛弃，便想方设法地讨好新主人。多脏多臭的活儿，都愿意去做，只为了表达自己对新主人的忠忠诚。

或许他们心里也知道，这样的选择是不对的。但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所以就会变本加厉地侮辱、诋毁自己的国家，祸害以前的同胞。他们对付以前同胞的手段，往往比那些侵略者还要狠辣。

只有看到同胞越惨，国家跌入深渊，他们才会丢掉心中那一点点的负罪感，确信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所以麻六说这些小学徒中的背

叛者，折磨其他小学徒比班主还狠的时候，陈初五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生处于这个时代，这样的人太多了。这种人……不，他们根本不能称为人！

他们就是一群丧家之犬！

……

“算了，这些人说了没意思，免得污大家的耳朵。”看麻六的表情，对这些叛徒，也很是反感：“咱们再说另外一种。这些小学徒，我还是挺佩服他们的。他们扛过了那些折磨人的节目，没有被毁掉，也没有选择跟其他人同流合污，反而是学会了本事。进而成为了百戏团的正式艺人。”

“这正式艺人，待遇就要比小学徒好得多了。至少不用再去演那些折磨人的节目，只需要正常演出就行。班主和工人，也不会对他们随意打骂。毕竟他们已经是百戏团的中坚力量了。当然了，演出的赏钱，依旧是进了班主的兜里。不过班主心情好的时候，多少能赏他们几个。”

陈初五听麻六的讲述，不由得想起那两个表演银枪刺喉的青年，他们应该就是百戏团的正式艺人了。

正想着，麻六突然话音一转：“不过啊，就算成为了正式艺人，也逃不过成为货物的命运。”

“啊，都这样了，还得被卖出去？”唐少爷手上的扇子一停，有点

儿不敢相信。

麻六苦笑了一声：“事实就是这样。其实在班主眼里，百戏团所有的东西，无论人还是物，都是货物而已。只不过这些正式艺人，相当于精品货物，得保护好，不能随意糟蹋。”

“那他们的结局又会怎样？”

“他们啊，倒是要比那些被毁了，卖进穷家门的小学徒要好一些。毕竟不是一路人，他们没有参与百戏团暗地里那些事儿。况且艺人的艺术生命其实挺短的，也就那几年。等年纪大了，就演不了了，戏团总不能给他们养老吧。所以百戏团会趁着他们还有价值的时候，想方设法地把他们卖出去！”

“比方说有别的班子，需要艺人的时候，百戏团便会把手下艺人卖给对方。当然了，这时候就不能说卖了，而是称之为‘过档’。而有些长得漂亮的女艺人，偶尔也会被富商看中，买过来作小妾，这个称之为‘从良’。”

“原来如此……”陈初五想了想，遂问道：“那他们就不担心，这些被卖出去的艺人，转过头来告发他们？”

“呵，这个还真不担心。”麻六笑道：“无论艺人是‘过档’还是‘从良’，以后的日子，肯定要比在百戏团要好。咱就拿‘过档’来说吧，以前在百戏团，

你拼了命的演出，赚得的赏钱，都进了班主的口袋，人家心情好才赏你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