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包上,杨越一时无言,他已经彻底明白讲究这位老人所说的意思。
对方从过往说到现在,几乎将山岩村这个群山之中的小山村,面临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一个世界,这样的一个世道,对于许多生民百姓来说,可能已经算得上是乐土。
哪怕其中付出的代价惊人,但依旧让人无法离开。
这个无法离开,无法脱离,在杨越看来是两方面的。
一方面是,没有其他的活路。
但凡有一点选择,杨越相信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愿意受那奚山君的压榨和盘剥,不但要村民供奉猪羊家禽,还要食人,还要村民将家中的子女,送与对方当做血食。
这是何其残忍!
可这样的世界……
哪怕杨越没有走出群山,去看看此世到底黑暗、混乱到何等地步,可从他所遇的盗匪,从那些流落到此挣扎求活的人口中,大抵已能够想象得出来。
而另外一方面,在杨越的理解看来,则是温水煮青蛙一样,整个山岩村的村民百姓,已然没有人有离开的勇气。
外面是黑暗的世道,眼前虽看着深渊步步逼近,但似乎还有退路,还有机会
,还没有到会被完全被吞没的结局。
明知那奚山君越来越贪婪,从家牲家禽到童男女,可所有人都丧失了面对残酷现实的勇气,这里成为了大多数人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
哪怕这根救命稻草根本维系不了太久,还会步步蚕食他们的生命,但他们依旧紧紧抓着,麻木地等待沉沦。
所以,老九爷才会有最后的那一番感慨。
昔年这个尚被称作姜家村的村子,那些聚居此处的姜氏一族,在骤然发现有虎妖为祸后,几乎毫不迟疑的就迁移他处。
这其中固然有族人畏惧妖魔,不愿与其打交道的缘故,恐怕也同样有远见之士,预见到了若是不及早搬离,恐怕将来就再也没有了能够离开的勇气。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杨越脑海里浮现起了昔年学过的一篇写战国时期六国与秦国关系的文章,其中的道理完全是想通的。
“那老九爷,还有柴兄,你们今日与我说这番话,是否已有了其他定计或想法?”
杨越脑海里念头电转了一番,望向站起身后还有几分颤巍巍的老九爷以及束手站在一旁的柴丘,出声问道。
从两
人的说话的内容与口气里,杨越觉得这二人既然会愿意将这山岩村真正的秘密和盘与他说,恐怕早有了一些想法。
毕竟,二人方才可是毫无遮拦地说过,他们的双手曾经都染过“鲜血”。
这些“鲜血”是活该也好无辜也罢,但总之二人还有这山岩村中的诸多村民,绝对不是什么完全的良善之辈。
“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今年已六十有九,活不了多久了。”
双手拄拐的姜九声音幽幽,褶子和老人斑密布的脸上满是怅然之色,长长感慨一声,慢慢转过头望向杨越道,“但村子的其他人,不该再如此继续下去。”
“那奚山君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去年索要了两次,今年,今年还不到年中,这已经是第二次来索要供品,些许猪羊我等辛苦些,挤一挤,或还能接受,可又要童男女……”
一旁的柴丘面露愤恨之色。
“是么?”杨越看着柴丘,又抬头看了一眼老九爷,面色平静,但并未完全接下话茬,只是安静站在那里。
“是瞒不过杨哥儿你。”
老九爷见杨越的神情,无奈摇头叹息了一番,“今次要献出的童男女,一
个是我那小孙儿,另一个是柴里正的幺女。”
“这村中向那奚山君供奉童男女,是一家一户轮着出人。不能顶替,不能跳过,只要是这家出过了,那么今后不论这家还剩多少人,在村中其他家轮完之前,便无需再出。且村中柴米粮油,都能拿得应有的一份。”
柴丘脸上也满是苦笑,“这规矩当初定下时,是为了能够安村人以及外来移民之心,可不想,这就轮到自家……”
说着,柴丘又摇摇头。
“原是如此。”
杨越到了此时此刻,算是彻底明白站在他面前的姜九和柴丘两人的心态了。
过去给那奚山君献上童男女,采用的是各家轮流出人,或是男童或是女童,其中的具体规则杨越不清楚,但可以想见里面会闹出很多事情。
比如,陈素的弟弟被当祭品献上去后,她的母亲后来彻底疯了,消失在了山林里。
可是,某种意义上来说,各家轮着出……在所有人众目睽睽之下,可能又算是一种相对公平的方式。
在这样的规矩之下,曾经的山岩村生活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富足”。
至少,相比起在外面朝不保夕的
世道,这绝对算得上是不错的生活。
那个时候,若是有人想来打破这样一份,对于村民来说还算“富足”的生活,他们非但不会感谢,反而会将外来者给打倒,不让外来者破坏了村中的秩序。
而在那个时候,献祭童男女的事情虽一直在进行,但并非老九爷和柴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