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踱步许久,隆圣帝缓缓坐回原位。有些话已经说透,对方会怎么看,他并没有特别在意。
对于徐平而言,他即将率军入梁,也将脱离掌控,必须要重锤敲打。
这无关乎局势,只为了让对方多一份忌惮与顾忌。
只要不怕天下大乱,甚至丢了江山,纪凌要想收拾司徒文、宁毅,甚至是徐沧都不算难,这是取舍问题。
一旦真到了他退无可退的地步,他是这么想,自然也会这么做。
徐平并没有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姜云裳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与司徒府的频繁接触,才真正触及了他的底线。
窗外的雨滴声逐渐敲散了殿内的沉闷。
隆圣帝手指不停敲打着御案,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徐平,雨季将至,三军入梁耗时颇久,期间的一切你要安排妥当。
入梁之后,不要急于布局,先和姜安民应对好南安的攻伐,不能完全依赖欧阳正奇和孙国安。
还有,大周主要的兵力分布依旧放在南境,后续的粮草和军需也会以南境为主,你要提前做好谋划。”言罢,隆圣帝抬眼看了看窗外的院墙,心中亦是有几分顾虑。“一旦大军入梁,飞云关就会隔绝与周境的一切关联,万事谨慎,不要葬送了这入梁的七万大军。”
“陛下宽心,微臣自不会轻易用兵。”徐平低下头颅,双眼却是微微抬起。看着眼前这个皇帝,他的心中已然开始了新的谋划。
纪允是司徒文的亲外孙,不能随意下刀子。不过,让纪贤给他下点绊子,拖拖时日不是难事。
欧阳正奇和孙国安都不是安分的人,玉螭的兵马要想入京,只需借道南境与黔州。
只要过了黔州,可就离京城不远了。
一旦掌握岳州,掌握飞云关与玉螭,皇帝再想要从自己手上抢人,那就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怕天下大乱。
司徒咸鱼……
她的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徐平确信这一点。
与司徒府联姻,皇帝自然接受不了,换做徐平是皇帝,同样也接受不了。若真到了那一步,便看看谁的刀兵更胜……
想到此处,徐平眉角微微扬起。纪允啊纪允,你可不要逼我,更不要分不清谁是大小王。纪贤若是拿捏不下你,徐某就得拿你的脑袋当夜壶了。
司徒文何等的精明,老子要是反了,他也当重新选择。这一局棋,纪凌,咱们就好好斗上一斗。
徐平的心思,隆圣帝虽能猜到几分。对于他而言,却犯下一个错误。他把女人当做尘埃,可徐平却不这样。至少,对于纪月华和司徒娴韵,他不会这般。
也许是久居高位,也许是身处高度不同所导致的差异,他是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徐平的决心。
看着眼前这小子,隆圣帝轻轻摆了摆手。“下去吧,文书明日便会送去邦政司。
还有,准备整军。三日之后去戍边司和戍京司点兵,待到合营,挥师大梁。”
“微臣领旨,告退。”徐平躬身施礼。
在其转身之际,隆圣帝犹豫再三,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君臣,君臣。君有君的立场与无奈,臣亦有臣的难处与本份。这无关乎对错,只在利益与立场。
永宁,这一点,你一定能理解。
当然,朕也知道,你未必能接受。
常言道,为君者,自是无情,天家亦无家事。凡善国者,江山之本,百姓之基。
朕在即位之前,曾领兵数载,也曾辅政数载。无愧于边疆,无愧于百姓,无愧于你父王,更无愧于大周社稷。
即为君者,朕要做的,仅仅只是守住江山,仁善百姓。这期间的一切,大多都非出自本意,但朕必须这样做。
让你领兵大梁,也许有朝一日朕会后悔这个决定,但不是今日。
人要想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朕也不例外。这份风险,就是用作交换的代价。
希望你不要让朕为难。”话到此处,隆圣帝起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徐平的确能感受到他的无奈。谁不想你好我好大家好?司徒文要是吴镇疆,他的孙女会嫁给谁,隆圣帝压根就不关心。
换作自己要是皇帝,文臣之首与戍边藩王搞到一起,自己的手段会更加激进。
反观隆圣帝的气魄,徐平亦是佩服。明知道让自己领兵入梁有可能被反噬,为谋大周的江山社稷,他甘心冒这个险。
本就没有对错,谈及这些,也不过是吐露一分心声。
便是如此,徐平同样不想有朝一日与皇帝刀兵相向。会死很多人,很多百姓,很多兵卒。更何况,月季花夹在中间,她又该如何抉择。
也许北境会覆灭,也许江山会易主,没有人能预测结果。
放弃司徒咸鱼?让他和纪允联姻,那也不可能。人非草木,谁能真正无情?隆圣帝可以?或者说,只有登临九五之人才会受权利的改变……
没有站到相同的高度,如何看待不同的风景。
思虑许久,徐平朝着隆圣帝远去的方向微微以礼。立场带来的对立,不代表他对此人就不认同。
缓步退出大殿,走在皇城之内,徐平抬眼扫视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