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等知道了消息,虽是不舍,却俱是欣喜不已。尤其是王夫人,欣欣然现得意之色。元春能到太后身边,往来贺喜的人让贾政也应付了一阵。
元春中选对林如岳来说,已经是意料之中的意料。
没料到这丫头还真的中了!贾琏笑道,笑中也透露着些许家族荣昌的得意之状。
林如岳心中一恸,面上依旧平静,只问道,现下也不知她如何?
现下上面还没有恩典下来。等得了恩典,老太太太太去了就知道了!贾琏答道,这丫头走时哭哭啼啼,现在还不知怎么乐呢!
林如岳赶忙背过身去,假装看着“醉景阁”外如霞般的柳叶桃,那盈树灿美的花这会儿却点点都刺得他心中一阵痛。口中却只催贾琏快些点菜上酒。
酒菜上齐,柳眉柳画也入了座。贾琏搂住柳眉,两人互相夹菜敬酒,眼色相勾,腿都缠到了一块儿,以至柳眉差点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林如岳却一言不发地只管喝酒,初始柳画还不住劝他喝酒,却发觉他不用人劝也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喝闷酒罢了。不一会儿就醉了。
这林大爷怎么这么快就醉了啊?柳画对柳眉说。
柳眉看了一眼醉俯桌旁的林如岳,却朝柳画眨了眨眼,倒是贾琏开口道,快把你林哥哥扶到房里去休息!柳画才叫了一个小伙计,一起把林如岳扶回房里。
哪料到林如岳颠簸之下,到房里却醒了过来。也不看这是哪里,却拿起桌上酒壶又斟了一大杯。柳画看不过,伸手去夺,却哪里是林如岳的对手?只得趁他不备,藏了酒壶才罢。这下林如岳是真得醉了,鞋也不脱,衣也不解,直直倒在床上睡了。那柳画瞧着他,估计等会儿还要难受,便找小丫鬟泡了一壶浓茶,煨在桌旁。
林如岳醉得人事不省,柳画想着深醉之后一定怕冷,赶忙取了一床薄锦被盖在他身上,自己脱了外衣,依在他旁边。到了半夜,林如岳却醒了过来,只觉得胸中满溢,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人也清醒许多。柳画赶忙扶起他,给他喂了一杯热茶。
林如岳看到床旁秽物,自觉不好意思,却又浑身无力,头晕着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觉得心里的一腔悲,从心到肺都是痛。
待柳画收拾停当,才靠到林如岳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在他胸前轻抚。林如岳也顺势轻握住她的手,心里却一阵茫然。
☆、五月微凉
这天到了五月末,虽说是暖透了,可晚上还是有些微凉,再加上隔几日一场的雨水,还有宫女不小心着了风,喷嚏不断。赵守成赶忙让这些宫女回房休息,这几日就不必来当值了。免得传染给其他人乃至太后,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日元春无事,白天陪太后下了两局棋,又帮太后整理了些书籍,午时太后歇着了,也命元春自去休息。下午元春醒得早,无事可做,便来到园子里给那些海棠花浇水,一阵风吹过,却吹得树上梨花簌簌作响,元春抬眼望见那满树白莹莹的梨花,忽然想起苏学士嘲笑张先那句“十八新娘八十郎,一树梨花压海棠”,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正赶上赵守成走过,问元春道,笑什么哪?高兴成那样?
你看啊!元春心无城府地笑着说,这是不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是哪里的好句?赵守成也笑着道,显然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先说正事,这几日碧涧和迎绿都着了风,虽不是大病,但我还是让她们歇着去了,调养好了再来。其他几个你都帮我照着,太后这边,你天天跟着,当个心就好!
还未待元春答言,便听到后面一声,的确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两人回头一看,吓了一跳。可不是皇上后面跟着于之照?两人慌得行了大礼下去,元春更是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好在她低着头,只是那红晕都已经晕到了耳根,水鉴一眼望见,只嘴角往上弯了一弯,那笑意却从眼神里泄了出来。他心知赵守成和于之照听不懂,便只对着元春道,朕没那么老吧?
请皇上恕罪!那是元春不小心顺嘴说的!元春一时窘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起来吧!水鉴说完转身往圣安宫给璇波请安去了。元春还低头跪在那里,跟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一时竟愣住了。
皇上都走了,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赵守成过来说道,皇上今儿看起来心情不错,也没怪罪,你赶紧起来去太后那里伺候吧!
元春却磨磨蹭蹭继续拿起水壶浇起花来。赵守成摇头笑笑,也未在意,赶忙安排别的事儿去了。直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水壶才“嘭”的一声从元春手里落了下来。满眼的海棠花艳似欲滴,元春回忆着水鉴那淡淡的玩笑,那一股异性吸引人的气质使她不由想起林如岳那柔柔的目光行止及临别前没有一丝伤感却如今想来才觉满怀悲凉的赠言。“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箫郎是路人”,更何况这固若金汤的深宫呢?水鉴并不让人生厌,可他毕竟是高高在上,掌握着生杀予夺的皇帝啊!可林如岳,却只有自己一个。想到这里,那眼泪就不争气的滑了下来,眼前的海棠也在眼里化为一抹淡红。她蹲在那里,轻轻拔下林如岳送给自己的玉钗,那莹白的颜色如今却刺得人目痛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