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哥哥，我好饿啊”

“神仙哥哥，您能听到我的话吗”

“神仙哥哥，我会死吗”

呜呜咽咽的哭声越来越弱，不住的抽噎中充斥着绝望。

大字型躺在床上的周衍在睡梦中紧紧皱起眉，心中越发烦躁，“谁啊！大半夜的哭丧！”

“神仙哥哥？！”稚嫩而干涩的嗓音拔高了音调，像是被周衍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

彻底清醒过来的周衍闭着眼坐起身，眼前所见的一切令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那是一座破败的草庙，庙中央直挺挺躺着三个高大干瘦的男人，一旁用木枝和枯草隔出来的单间里，还卧着个形容枯糙的女人，距离他视线最接近的地方，则半蜷半跪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脸上东一道西一道抹得全是泥灰，一张瘦得脱了形的小脸，稻草似的发黄枯发扎着两个冲天揪，五官倒是长得标致可人。

周衍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是已经失明了吗？

半年前，医生亲口对他下了诊断，“你这种渐进性失明原因未知，现如今的医疗水平也没有治愈方式，抱歉。”

周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自失明后他已经习惯了整日闭着眼，刚刚醒过来之后，他也不曾睁眼，怎么可能看到东西？！

心中有了猜测的周衍掀起眼皮，果不其然，残破不堪的草庙，跪着磕头的小姑娘，全部消失无踪。

眼前只有熟悉的黑暗。

难道是自己心里无法接受失明的结果，痛苦过度产生了幻视？

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耳边小姑娘的声音却持续不断地传来，“神仙哥哥，小宁儿现在只有一块玉佩了，您不要嫌弃”

不只幻视，还幻听吗？

就在周衍思考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解决精神问题时，平摊在膝盖上的右手手掌却突然一沉，仿佛什么东西落在了掌心上。

不大的一块，触感温润生凉，皮质油腻润泽，周衍仔仔细细摩挲半晌，终于意识到——

那是一块雕着锦绣花团的玉佩。

周衍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破庙、病人、小姑娘，再次映入眼底。

真的只是幻觉吗？还是

失明后的他，闭上眼时，会看到另一个真实世界？

“小宁儿会报答您的，给您塑金身，给您好多好多的供奉”自称小宁儿的小姑娘恭恭敬敬磕着头，额头上已经染了大团的灰渍，她却全然不顾，只是念叨着，“神仙哥哥，求您救救娘和舅舅”

神仙哥哥？塑金身？供奉？

自己在这个小姑娘的眼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周衍突然好奇起来。

“抬起头。”他缓缓开口，并不担心对方听不见他的话——若不是听见了他刚睡醒时的抱怨，小姑娘也不会求他救人。

果然，正垂着脑袋磕头的小姑娘一愣，而后乖乖听话地抬起了脑袋。

周衍这才意识到，他的视力好得有些过分了。

失明前的两年，他的视力已经在不断衰退，到了后来也只有隐约的光感而已，如今却连小女孩眼角的一颗朱红泪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能从小姑娘剔透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座半人高的泥胎神像，雕刻简陋，却隐约能看出周衍本人的几分神韵。

难怪小姑娘叫他神仙哥哥。

周衍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得到一座泥胎神像的“视觉”，但无论如何，失明整整半年，能够再见光明已经足够惊喜，更何况他的掌心还握着小姑娘“供奉”的玉佩。

也算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

“你娘和舅舅出了何事？”周衍沉声发问，自得知自己在小姑娘眼中是一尊神像之后，他便下意识端起了神仙高人的架子。

小宁儿果然没有意识到周衍前后语气的变化，一心给神仙哥哥讲述娘和舅舅的病症。

“娘和舅舅昨日开始腹泻、呕吐”小宁儿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抽泣，“小宁儿今早起来，发现叫不醒他们”

周衍微微皱眉。

腹泻、呕吐，还是四个人同时出现类似的症状，结合小宁儿所处的古代环境，周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食物中毒或者传染病。

“病人发病前，可曾吃过什么你未曾吃过的吃食？”

听见周衍的问话，小宁儿十分果断地摇了摇头，“不曾，娘和舅舅已经三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剩下的一点点粮食，全都让给了小宁儿。”

那就可以暂时排除食物中毒了，周衍有一下没一下地盘着核桃，在心里默默盘算能导致腹泻呕吐的传染病。

比较常见的自然是霍乱、痢疾和伤寒。

“可有腹痛、发热？”周衍思考片刻，又问。

小宁儿先是摇摇脑袋，又站起身快步到一旁躺着的娘和三个舅舅身旁，用手背依次试过四人的额头，这才一路小跑着回来，重新跪在神像前，一板一眼地回应，“没有发热，也没说过腹痛。”

病人眼窝凹陷，皮肤干皱，起病急，又没有腹痛、高热，再加上四个成人全部病倒，小宁儿这个理应抵抗力更差的小姑娘却幸免于难

周衍隐隐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