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已经很久没亲自上阵和厂家讨价还价了——虽然以前是和上游供货商谈合同，上下嘴皮一碰就是几百万上千万的让利，如今却深更半夜和批发商就秋衣到底是五十三块钱一件还是五十二块五一件打了整整半个小时机锋。

半个小时后，对方率先扛不住了。

“哥，我叫你一声哥，这都凌晨两点了，你一点都不困的吗？！这一千块钱我饶给你了还不成吗？！五十二块五成交，你放我去睡觉，我明天下午就给你发货！”

身价二十几个亿，偏偏大半夜和批发商为了一千块钱熬鹰对线，原因自然就是一直在耳边回荡着的欢呼声。

根本睡不着的周衍总要找点事情做——比如让批发商花一千块钱给自己做个陪聊什么的。

这不比花一千块钱点一个陪聊，聊得有激情多了？

好在灾民和官兵们的精力终究有限，在批发商悻悻结束“聊天”后不久，周衍耳边的声音便渐渐安静下来，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整个灾民营都沉入了黑甜的梦乡，只有守夜的兵士们坐在火堆旁，轻声细语地说着些军营里的荤素笑话。

周衍终于如愿睡了过去。

月光平等而慷慨地照耀着两个时空，所有人都在月光下安然地沉睡着。

黑夜终将过去，太阳终将照常升起。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周衍是被楼下的呼叫铃唤醒的。

昨晚熬了个大夜，本想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的周衍脸色格外难看。

为了给大批量购置物资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周衍对外宣称自己开了一家商店——既然开了商店，自然就会有客人，商店门口的呼叫铃就是为此准备的。

但真的会有人一大清早，跑到一条古董街的街尾，对着一家明明就在关门的商店大按特按呼叫铃吗？！

周衍不去理会，呼叫铃就持之以恒且锲而不舍地响个不停。

早上七点钟，寂静无人的古董街回荡着“铃铃铃”的响声。

僵持了五分钟后，周衍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洗漱下楼，打开了商店的卷帘门。

“你刚刚为什么不开门！”一道气冲冲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你知不知道我按了多久的门铃！”

周衍冷笑一声，“我当然知道你按了多久的门铃——你按了多久，我就听了多久。”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女声被周衍毫不留情的回应噎住了，结巴一下才再次鼓足了气，说话的声音带着被娇宠纵溺出的傲慢。

“我只是开个商店而已，不需要知道客人姓甚名谁，”周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作势要关门，“有事说事，没事就别扰人清梦！”

女声更加气愤了，大概是气狠了，嗓音里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你，你害死了我的艾莉莎！我一晚上都在哭！我都没睡好觉！你竟然，竟然说我扰人清梦！！！”

害死了她的艾莉莎？

周衍一怔，脑海里瞬间回想起了昨天侯鹏提起的“八卦”。

周宇晨用夹竹桃毒死了柳家小公主柳琉的爱猫，并且放话自己可以给他撑腰。

自觉和周家那点破烂关系早在整个华国传开了，周衍并不认为柳家人会相信周宇晨明显是嫁祸的话。

不如说，但凡有点脑子的人恐怕都不会相信。

但没有脑子的人出现了。

“柳琉是吧，你的猫是被周宇晨毒死的，和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周衍怕这位大小姐听不懂，还好心地解释了几句，“我只是周家一个私生子，在半年前就被赶出了周家，周宇晨更是从小到大没少给我找事，我还不至于犯贱到去给他撑腰。”

柳琉几乎要被周衍说服了，咬着嘴唇沉默一会儿，而后想到了什么，不甘心地反驳，“周宇晨说，是你骗他，让他去毒死艾莉莎的，你和他关系不好，所以骗他，是不是？！”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关系不好，”周衍已经无奈了，“既然关系不好，周宇晨他怎么可能听我的话？”

“你说的也对”柳琉一下子就弱势了起来，“我我好像是被他骗了？”

“对，对不起啊”她格外忸怩地小小声说了一句抱歉，而后又分外心虚以至于超级大声地喊了出来，“我，我来是要买东西的！”

“这个商店里的所有东西，都给我来十份，不，二十份！我刷卡！”

从小被哥哥们宠着长大的柳家小公主显然对平民商店的商品没什么概念，道歉的时候也只会用“刷卡”这一种解决方式。

周衍并不讨厌这种脑子空空，好在没什么坏心思的人，但也没兴趣照顾“公主大人”超高的羞耻心，他善意提醒，“我开的是自助商店，想要什么商品自己在货架上拿就好了。”

柳琉瘪了瘪嘴，“我要买很多很多东西的，你不能帮我拿吗？”

周衍干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失明了，看不见。”

“啊！我不知道”柳琉瞬间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左右已经起来了，周衍干脆坐到柜台后面，闭上眼睛打量正在草庙中擦拭神像的宁白澄和柳盈。

说起来，柳盈也姓柳

周衍还在思考“五百年前是一家